去丈夫的信任和歡心,再失去愛子的性命。以為將孤寂一生,卻突遭匪亂,婆家全家老小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不聞不問,只餘一個忠僕扶著她出逃,她又是小腳……好不可憐。”
陸緘皺眉道:“怎會有這樣的人家?不能明辨奸人詭計倒也罷了,怎地如此無情無義地對待一個弱女子?”
一陣江風吹過,吹得林謹容淚眼模糊,潮水來回沖刷,很快把她的裙邊和陸緘的袍腳全數浸透,她猶自帶了笑直視著他的眼睛道:“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女子本以為九死一生,誰知卻又聽到她的丈夫喊她。她的丈夫領了她逃難,逃到江邊,把她安置在一處人家,給她留了錢財,並託人照料,言明先去尋了父母,很快就回來接她一起坐船離開,女子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幾天幾夜,逃難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始終也不見她的丈夫。這時候,來了一個旁支族親,說她的丈夫已然帶了公婆往另一條路去了,拋棄了她。”她頓了頓,低聲道:“你覺著她該信誰?她的丈夫是真的哄騙拋棄了她嗎?”
她今日委實是太古怪,陸緘心中鬱躁不安,驚疑不定,卻仍然耐著性子道:“她當然該信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果真要哄騙拋棄她,只需不理她的生死就夠了,哪裡用得著多此一舉,領她走了這麼遠的路,又是託人照料,又是給錢?這個族親不是看錯了就是不懷好意。”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之間實在太多誤解和傷害了,但彼此都不是壞人和惡人。”林謹容緩緩道:“那個女子也不信,選擇繼續留在那裡等她的丈夫。可她最後終究沒有等到,一股遊匪走到那裡,把她的忠僕殺死,逼得她跳江自盡。”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指著江面道:“不知怎地,我剛才走到這裡,突然想起這個故事來,就覺得這個女子好生可憐。忍不住就感慨流淚了。你說她的丈夫既然不是想拋棄她不管她,那到底哪裡去了?”
第317章 當下
“既是亂世,當然更多身不由己,也許失了性命,也許來得晚了,都是有可能的。”陸緘的眉頭皺得更緊,將袖子把林謹容臉上的淚輕輕拭去:“你從哪裡聽來這樣的故事?”
林謹容不答,只問他:“敏行,如果是你,你會如何?”即便明白今生的陸緘與前生的陸緘不同,也並不知曉前生的陸緘是怎樣的心境,怎樣的遭遇;即便這個答案,她早在得知陸績是個什麼樣的人,早在與陸緘分開的這大半年裡無數次的思忖和琢磨中,她已經隱隱猜到,但此刻,她仍然想要知道他會如何。
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才不要這種悲慘的故事,也不樂意拿他二人去契合這種故事,陸緘滿心不舒服,無奈至極,有心不答,但看到林謹容格外認真和期待的目光,不知怎地就有幾分心軟,便軟了聲氣道:“如若是我,我既娶了她,即便是不喜歡了,也不會做不信不義,畜牲不如之事。”
暮光裡,陸緘的眼睛黑潤如珍珠,表情裡帶了幾分寵溺和無可奈何,語氣又軟又溫和。林謹容看著他,萬千滋味在心頭一一浸過,萬千的話想要細說,終究也不過是輕輕嘆了口氣,對著陸緘微微一笑:“說得是,我亦如此想。到底是緣薄。”這是個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也是個永遠找不到真相的問題,因為誰也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無法去印證。
活在當下,現在他待她很好。水老先生曾勸過她,凡事多往好的方面想;諸先生也說,人生在世不過那麼回事,怎麼自在怎麼來;諸師母則早就掙脫了自家那一畝二分地,把目光投在了外面的世界上。她雖比不過他們睿智慧幹,但也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白活一世,再悄無聲息地死去,猶如這江邊的沙礫,被水一衝,再沒有人記得它的模樣。
林謹容把手伸給陸緘:“我的鞋襪和裙角都溼透了,怪難受的,你的溼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