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卓昭節不能要歸不能要,什麼都不要任慎之的,卻等於在任慎之心上捅一刀了。
如今卓昭節說是換,那麼冒姑過去自然有話說,鐲子是班氏親口說過乃是任樂送與遊姿之物,這樣有念想的東西推脫起來理直氣壯,讓任慎之再換一樣,既沒拿了任家的傳家之物,又顧全了他的體面,在出閣的這一日的惴惴裡,卓昭節能想到這些已經不錯了。
遊氏心想到底把冒姑放到女兒身邊兩年,這兩年卓昭節自己也肯學,著實是長進了不少,換成了兩年前,這不知道柴米之愁自詡大方的小女兒怕是會直接把東西一還,自以為慷慨的索性就說什麼都不要任慎之送了,沒準還會再送任慎之點什麼,叫人難堪了還當自己是體貼,又想到卓昭節才回到身邊時心無城府的模樣,兩年時光匆匆,這樣快就到了出閣的時候,心中一陣陣的不捨,伸手撫了撫女兒的鬢髮,柔聲道:“確實該如此,我的七娘果然也長大了。”說著便是悵然一嘆,眼眶微紅。
卓昭瓊目光銳利,早就覷出遊氏複雜的神色,她已經出閣又為人母,雖然膝下無女,但也不難體會遊氏如今既欣慰女兒終身有托、又捨不得女兒離開跟前的情懷,只是卓昭節左右也不是遠嫁,興寧坊到靖善坊,雖然不能說是一牆之隔那麼近,但再遠也是同在長安城中,所以卓昭瓊笑著打岔道:“辰光差不多了,等冒姑回來就要梳妝了罷?”
“是差不多了。”遊氏被長女提醒,也暫且按捺住心酸不捨,四下裡看了看,吩咐阿杏等人,“七娘的妝奩都先取出來,今兒個要用的東西再點查一回。”
其實這些東西從今早起來到現在,阿杏等人已經查了好幾次了,但現在遊氏又吩咐,幾人只得重新取了來給遊氏過目。
本來按照大涼“第一品,花釵九樹,翟九等;二品,花釵八樹,翟八等;三品,花釵七樹,翟七等;四品,花釵六樹,翟六等;五品,花釵五樹,翟五等【注1】”的規制,五品以上官員妻女的頭等禮服都是花釵翟衣,遊氏以妻的身份按照卓芳禮通議大夫的官職,服六等翟、飾六樹花釵,卓昭節以嫡女的身份,也該是如此。
但淳于皇后一來唸著當年梁氏的情份,二來看紀陽長公主的面子,特許她可以按照侯爵嫡女的規格出閣。
敏平侯的爵位是正二品,也就是說卓昭節這次用的是八樹花釵,八等翟,比之遊氏這套花釵翟衣更為華貴隆重。
這套二品嫡女出閣的嫁衣,從裡到外依次為素紗中單、青衣革帶、蔽膝,層層疊疊,做工考究之極,由羅轂裁成的翟衣只放著也極引人矚目,這套八等翟衣繡褕紋,黼(fu)領朱褾(biao),朱襈(zhuan)緅(zou)緣,上加文繡、重翟為章,大帶紕(pi)外,用錦佩綬,上朱下綠,煞是鮮豔奪目,裙下配的乃是青襪青舄(xi)【注2】,古風淳厚,典雅雍容。
與之相配的首飾單獨放在鋪著織錦緞【注3】的烏木漆盤裡,八樹花釵【注4】與八支寶鈿【注5】,足足用了八個漆盤才裝下,花釵皆以赤金為底,形似鹿角,如樹,上飾金銀箔所制的花葉,以珍珠為花。蕊,金箔銀箔都被巧手匠人打造得輕薄無比,猶如蟬翼,微風拂過,似能搖動。花釵雖置於織錦緞之上,那份珠光寶氣卻將號稱“紋路精細、雍華瑰麗”的織錦緞壓得黯淡無光。
寶鈿均用玉梁,嵌翡翠、瑪瑙、鴉忽、珍珠等等,色奪人魂、光迷人眼,說不盡的富貴綿長,這八盤釵環,直將整個樓中都照得一片堂堂皇皇,似白晝裡另點了十數盞燈火。
遊氏一一看過,見諸物齊備,並無不妥,微微頷首,這時候冒姑也回來了,道是任慎之起初不肯換,後來勸說了好幾句,才另換了一對鴛鴦玫瑰佩,用一個小匣子裝著,開啟來後眾人圍上來一看,卻是極尋常的東西。
但這兒誰都知道任慎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