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鸞點點頭,“那還有戲——”
“啪”的一聲響,關玉棠拍案而起,“你這話我不愛聽,他要只衝我的錢,這種人我會要嗎?”她說得激憤,一把摘了氈帽,一頭長髮似解了捆仙繩的蟠龍,如雲如霧,如水如瀑,披瀉了一身,真不知到底有多長,她揚聲道:“世上男人這麼多,要找就要找個真心喜歡我的!”
因為飛龍寨當家打算金盆洗手,改做山貨生意,特意將義子關玉蕉拜託給傅家,所以晚上大爺一回來,就把家裡的男人和關玉蕉叫進了書房。
老太太和大太太都禮佛,往常這個時候,正該做晚課,不過今天例外,老太太命人叫少鸞來。
少鸞來了,屋子裡兩個人靜靜地瞅著他都沒開口,目光深沉。少鸞倒退一步,“先說好,我不娶她。”
老太太長嘆了口氣,“看來我欠明杏兒的,這輩子是還不了了。”
“老祖宗啊,你不能拿你孫子來報恩吶!”少鸞上前替她揉肩捏背,蹲在膝前捶腿,“再說,我保證給她找一個好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怎麼樣?”
“唉,你不知道做女人難,即便對方家世人品都好,那待她好不好呢?他家裡人待她又怎樣呢?一個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老太太嘆息,“我原想著,玉棠要是在咱們家,至少上上下下絕不會委屈了她……她的脾氣太像明杏兒,容易得罪人,嫁到別人家,我還真不放心!”
大太太道:“老太太把你們的八字都合過了,般配得很……”見少鸞把眉一挑,忙道:“自然,你們年輕人已經不興這些老派東西了——老太太也別急,玉棠心直口快,咱們喜歡,別人也會喜歡。”
“是啊是啊!”少鸞連忙搭腔,“再說她那一身的嫁妝也能壓得死人,又會舞刀弄槍,誰敢欺負她啊!這樣吧,我改天就帶她出門,認識認識人,放心,包管把她嫁得好好的,比我好一百倍!”
“好,你可得記著今天的話,要是找不到,我只找你。”老太太橫了他一眼,“還說,你既不喜歡玉棠這樣的,那就領一個你喜歡的給我們瞧呀——像白露露那樣的就省了。”
“是是是是。”少鸞連聲答應。
老太太又道:“你什麼時候請你那些朋友上門來坐坐。”
“老太太只管放心,這個我自會安排。”
少鸞又把兩位太太好好安撫了一頓,方出來,經過大廳的時候,只見少容、少清和二太太三個人坐在一起看一本時裝畫冊,又聊南京路上來了什麼新貨色,二太太遙遙看見少鸞走過,把他叫過來坐下:“你上次給我帶的香水,我用著極好,還有嗎?”
“那得問問孫麻子,再不然,我親自上香港給你買去。”
二太太眉開眼笑地謝過,少清也拉著問他要東西,他先要她倒茶來,忽然瞥見樓梯上一個人一邊走一邊打著扇下來,穿著紅底鑲綠闊邊的斜襟寬袖上衣,底下是同樣款式的寬腳褲,趿著一雙繡花鞋,頭髮溼漉漉地挽在腦後,打扇子正是為吹頭髮。
正是關玉棠。梳洗過後她已經不是小子了,但這一身看起來就像是老太太返老還童。
相片與畫裡的古意,值得人懷舊與嚮往,真放到現實中來,卻與這燈明幾淨的雅緻環境格格不入。少鸞想起了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打的包票,腿忽然有點發軟。
“這樣一個人可怎麼帶出去見人啊……”他喃喃地道。二太太頂了他一下,他才緩過神來,卻已經沒有心情喝茶了。
少容少清把玉棠拉到身邊坐下,又幫忙打扇子替她扇頭髮,問:“這麼長,留了多久了?”
“這個啊,從出生起就沒剪過。”
少清好羨慕,她一直想留長髮,卻又抵不住潮流的誘惑。外面一時流行公主卷,一時一時又流行學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