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中,從隔壁房間裡傳來的人語聲漸漸平息,忽然,一道蒼涼的簫聲穿透了夜空。
音調悲涼,曲折婉轉,似乎有一雙手悄悄地握住了若原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酸澀的情緒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潮溼的夜晚默默發酵。這簫聲似乎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晰地響在若原的耳邊,沉寂許久的往事,那些遺留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重新鮮明起來,並且在這含著幽遠哀愁的簫聲中,帶著永恆的不可捉摸的悲傷。
灰暗的天空,高聳入雲的大樓,擁擠的人群,高跟鞋,汽車,面無表情的路人。
這些不斷交雜晃動的片段都變成了顏色蒼白的記憶。
從前,真的存在過嗎?
她,究竟為了什麼躺在這裡?
然而,當次日明亮不帶溫度的陽光照進屋中時,晚間那些酸澀茫然的情緒一掃而空。若原起身,整了整一晚沒脫的衣服,往門口走了一步,忽然停下捂住嘴,“阿嚏!”
她著涼了。
不過若原並沒有在意,以前就是這樣,也不吃藥,感冒著感冒著就自己好了。坐上馬車啟程時,草葉上掛著的露珠還沒有蒸發,經過一晚雨水的滋潤,草木的顏色變得更加鮮豔明亮,在驛站長著青苔的白色牆壁上,有一枝開滿了黃色不知名小花的樹枝伸了出來,正垂在一首詩的上面,那墨跡已經黯淡,不知是什麼人留下來的了,坐在漸行漸遠的馬車上,若原只勉強認出了一句:……芭蕉雨聲秋夢裡。
她攏了攏衣襟,似乎秋天是真的要來了啊。
坐得屁股發疼的時候,馬車終於在羊海停了下來,這時天已經黑了,付了車伕錢,兩人找了間客棧。
正是用晚飯的時候,在房間裡收拾了一下,他們就到樓下大堂中點了飯菜。不知是廚子手藝不好,還是一路勞累沒了胃口,面對幾盤小菜,若原卻沒吃幾口。
醜奴看在眼中,勸道:“主子,這一路都沒好好吃過飯,您就多吃點吧。”
若原靠著椅背,懨懨地說:“不想吃。”
醜奴無法,又怕她餓著,託跑堂的幫忙買了包點心,若原不想拒絕醜奴好心,勉強就著水吃了一個。
早上,街道外由靜變鬧,太陽也升到半空中了,若原的房間卻一直靜悄悄的。在家中醜奴向來不會叫若原起床的,由著她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直到她起床,他才會趁著她洗刷的時候去做早飯。可是今天醜奴卻覺得不對勁,若原在家是從沒有起過那麼晚的。
醜奴在若原門外猶疑了一會,還是輕輕敲了上去:“主子?主子?”
然而屋中一直聽不到聲音。醜奴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覺,心一下沉了下去。
“主子!你沒事吧!”他放大了聲音,使勁拍著門。
就在屋裡一直沒有反應,他更加焦躁不安的時候,門卻忽然開了。
若原無力地靠著門,身上披著一件外衣,面色看起來很不好。給醜奴開啟門後,她就躺回了床上,腳步都是虛浮的。
醜奴忙走上前,“您怎麼了?”
“可能有點發燒。”若原疲倦地閉著眼。
他一下子站起來:“我去給您請大夫來!”
大夫來看過之後,說是風寒,開了副藥,說先服用三天再換藥方。
醜奴忙去抓了藥,又從客棧老闆那裡借了砂鍋將藥熬好了給若原端去。若原看著黑乎乎冒著熱氣的中藥,已經覺得無法下嚥了,但她也知道,在這古代一點小病都能要人命,她現在發燒已經不是一般的小感冒可以比的了。這藥,是不願喝也得喝!
醜奴試了試溫度,覺得不燙了才端到若原面前:“主子,可以喝了。”
若原坐在床上,皺著眉接過碗,捏著鼻子,懷著大無畏的革命精神一口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