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坐在劉品讓下手,劉青松則跽坐在蕭頌的右後方,明顯是主待客的坐法,而非冉顏所想像的審問,可氛圍肅然,也並無主客的歡快。
“十七娘請坐。”蕭頌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懷隱雙手合十衝冉顏靜靜的行了個佛禮,面前的青銅雕花香爐中檀香冉冉,霧氣氤氳中他那清淺疏離的模樣,仿如一尊佛般。
冉顏在餘博昊下手坐定後,蕭頌道,“大師請繼續。”
懷隱微微頷首,清越的聲音道,“幻空的母親叫楊裕,是煬帝的女兒,隋亡後,我帶著她逃出大興城(長安),那年我十歲,她九歲。我們一路往東南,在江寧城過起了相依為命的隱居生活。”
他說著伸手用竹篾輕輕撥弄了幾下面前的香爐,煙氣越發濃重,掩住他大半面容,冉顏卻分明看見他微微蹙起了修長的眉,彷彿被煙霧燻到似的,鳳眸裡隱有水光。
冉顏此時已經明白,懷隱在講述當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造成這件案子初始,而這個貌似天人一般的懷隱和尚,是否是兇手呢?
“武德五年,我們在江寧偶遇阿裕的堂姐楊楹,她流落風塵,以賣藝為生,後來自行贖身,頗有些積蓄,那時候我與阿裕的日子很苦,她的到來,讓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於是我們了三個人一起生活。楊楹比阿裕大六歲,武德五年她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女子,她謀生的能力是我和阿裕所不能及的,因此她很快成為了我們的支柱。而我在她的幫助下,在書舍幫人編書,薄有收入。”
除了楊楹已經成了個二十歲的老姑娘,故事到了這裡,很圓滿。
可如果一直圓滿下去,也不會出現今日這樣的場面。
懷隱撥著手中的小葉紫檀佛珠,暗褐色的圓潤珠子映襯他白皙修長的手,分外好看。
“武德七年阿裕已滿十六歲,我做編書和州學助教存下不少積蓄,我的老師為我取得入國子監書學讀書的機會,我滿懷欣喜,覺得是時機向阿裕提親了。我們都無父無母,然而阿裕有堂姐,且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按照禮俗我應該向她的姐姐提親,我便先私下與阿裕說了此事,阿裕也同意,我們動情之下月下盟誓,剪髮為盟,私定了終身。”
冉顏心底一跳,月下盟誓,剪髮為盟……
蕭頌介面的道,“你們用緞帶束起剪下的發,你的頭髮用藍色緞子綁著,楊裕的頭髮則用紅緞。”
懷隱淡淡帶過面上的詫異,薄唇微抿,算是預設了蕭頌的話。
冉顏幾人精神一震,覺得這場謀殺案的始末就快要完完整整的揭露在他們面前,當下對懷隱的話更加留心。
“武德七年六月初八的早晨,阿裕替我梳頭時,問起我的頭髮怎麼又少了一截,我自是不知。兩日後她卻逼問我為何與她定親終身後,卻又同楊楹私下定情,還剪髮為誓。當時我想一時未曾想解釋,因為我沒有做過,也不知道此事,只認為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一樁樁事情,懷隱記得清晰無比,那張向來淡漠的容顏終於落入凡塵,縱然那表情是極為細微的。
“唉!女人還是要哄哄的。”劉青松不禁嘆道,憑他閱人間情無限的資歷,預感悲情殘心的部分馬上就要開始了,遂提前唏噓起來。
懷隱捻佛珠的手微微一頓,又繼續動作,“阿裕幾次逼問無果,便開始漸漸疏遠我,我也因此去找過楊楹,問她究竟做了什麼手腳。楊楹卻說她心中戀慕我,於是求阿裕,想與她共事一夫,可能阿裕因此生出了誤會。我自是知曉阿裕是個什麼性子,她絕不會答應這樣的請求。”
“這樣僵持幾日,楊楹私下與我說,她自己表明心跡之後,既然不能得到結果,再留下來也平添煩惱,於是想過來蘇州投奔故人,請我送她一程。我心想她走了之後,我與阿裕之間的關係可能會恢復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