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捂著懷裡揣著的那兩個白麵饅頭,嘴裡哼著的小調沒了聲響,她急急往破廟裡沖,不留神踢翻了一旁的破葫蘆舀子。舀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轉了個圈兒,砸在了她露在外面的腳趾上,疼得她咧了下嘴,恐出了大事又怕髒了好不容易得來的饅頭,顧不上看一眼腳趾徑直衝進了破廟。
菜頭趴在大林身上撕心裂肺地哭著,邊哭邊叫嚷著他的名字。大林躺在鋪著的乾草上,一動未動。許閒香腿腳一軟,努力穩了穩身子堪立住身形,舌尖微抖,顫聲問道:「怎麼了?」
菜頭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見許閒香回來,倉皇無措的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轉頭一把抱住她,撕裂的哭聲轉為抽抽噎噎的小泣:「香香,大林哥會不會……會不會醒不過來了?我怎麼叫他,他躺在那裡毫無反應。」
許閒香緊繃著的那口氣驀地鬆了,在破廟外聽那嘶啞的哭聲以為大林去了。從懷裡掏出揣了一路的饅頭,白而鬆軟的饅頭因著一路的奔波染了汗而皺巴了許多,顏色像在泥裡滾了一圈。如此,菜頭眼中的亮光自見了它就沒黯下去。
她一把將饅頭塞進菜頭手中,緩步走到大林身邊。許閒香方才看清大林現下的樣子:雙眼緊閉,額間滲出層層薄汗,方正的臉脹得通紅,嘴唇囁嚅自語卻聽不清說了些什麼。她伸手搭在大林額間,微涼的小手覆著滾燙的額頭,激得大林登時就醒了。
鬼使神差的,他沒睜眼。許閒香也沒發現。
她去廟外尋那之前的葫蘆舀子,舀了水浸濕了布,敷在大林額間降溫。饒是如此,心間焦慮不已。這體溫顯然不是敷幾塊濕布能降下來的,而他的樣子明顯耽擱下去,好好的人估摸著也會給燒成個半傻。
眼下,唯有再去討些銀錢請了郎中方可。
許閒香將布輕輕敷在大林額頭上,轉而對菜頭囑咐:「這布需一刻換一次水,你留在這裡,隨時注意著。」
大林病倒,菜頭是個沒主心骨的,自然是許閒香說什麼就是什麼,機械地點頭,眼底的不安令許閒香心中發酸。
她輕輕嘆了口氣,安慰道:「沒事的,討銀錢請郎中的事交給我。你需記得我說的,那饅頭留給你們充飢,我自吃了不必管我。」
軟軟的聲音似有魔力,令菜頭不安的心慢慢放了下來。他紅著眼、啞著嗓子說:「香香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大林哥的,你要小心。」
許閒香的話一字不差地落進大林耳中,他頜動著眼皮欲要阻攔,卻不想費了力氣睜開眼後發現廟內已沒了許閒香的身影。
倒是菜頭,驚喜得布沒拿好,掉進盆裡濺了些許水花。
「大林哥,你醒啦!」
大林微一點頭,環顧四周卻沒見許閒香的身影,暗自責怪自己身體不爭氣。
破廟內發生的許閒香不知曉,她想著菜頭雖不頂事,換布這件事應是做得來的。只是,那水白日曬得發燙現下溫溫熱,想來起的效果不大。念及此,許閒香加快了腳步,至於去什麼地兒,左思右想後定在了城東的四方街。
這處四方街,在傍晚後比起她晌午待的那處還要繁華些。
一道清潤的聲音懶洋洋的,傳進她耳中:「聽說,瓊玉樓新來了位雲絮姑娘,唱的一手小曲兒,爺今兒可要聽聽真人可否比得上那傳言。」
有人出言附和:「那感情好啊姜兄,您可是咱們京州第一風流人物,少了誰的評價也不能少了您哪!」
……
有些距離,許閒香聽不真切也看不清楚。她蹲坐在街邊,旁邊不遠有著兩三個同行。她望著那燈火最亮、人聲最喧譁的瓊玉樓出神,說話的那兩人帶著小廝也進了此處。
那是貴人常去的風雅場所,男子多偏愛此處。聯想兩世經歷,男子多會對嬌弱女子抱有些許憐惜和同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