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縱八達。
於藍望過去,依稀還可辨見匾額本是寫著“留香書屋”四個字的,不過似有多年未描新色,暗沉的墨綠透著一股啞光,森冷地教人覺得荒涼。
眼見著閆爺頓了頓又撲了過來,於藍又往旁邊一躲,向他掃去一眼:“你是誰?”
閆爺這下倒是停住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反問道:“我?”
“對,你是哪位?”
“……哈哈……”閆爺叉腰笑了兩聲,“這未過門的媳婦可真是逗人。你問大爺是誰?大爺是出了銀兩埋了你爹的大恩人,今後也是你的丈夫。怎麼著?你這會兒是不是又給我故伎重演了?”
“什麼故伎重演?!”於藍厭惡地蹙眉,視線往四周圍掃過一圈。
這是個面對大街的門,門前圍著數眾約略都帶有些同情的眼光,卻未有一個人上前來主持公道。左手邊停著一頂大紅軟轎,綴著些紅簇花,結著流蘇在風中飄搖。離自己近些的,便都帶了股子蠻味兒,眼裡時時流露兇光的狗腿子,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她這是到了什麼地方啊?地府嗎?在心裡自嘲著想到,原來地府這般容貌,即便是鬼也分三六九等,厲鬼欺正鬼,大鬼壓小鬼。怎麼就算是做鬼,她也只是被壓榨的份呢?
委屈如顆酸棗,抽絲剝繭地由淺至濃,重重在心底劃下清晰的痛楚。
閆爺雙手抱胸,打量著於藍:“我告訴你,我閆爺今兒就是要定你了,你有種就給我去死,你死了我是娶不到你,但我同樣會將你爹的屍骨挖出來,鞭他個一百零八天!”
彷彿是出自本能地,於藍目光一灼:“你敢!”說完,自己倒先嚇了一跳。她哪裡出來個爹要她賣身葬父了?又是哪裡出來個閆爺又非她不娶了?
怎麼這一切竟像是水中花月般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呢?並且真實到聞見了這個閆爺昨天晚上定是吃了大蒜,滿口子蒜味的。
於藍頓時嫌厭地偏過頭不去看他,冷然地道:“我沒有爹。”
閆爺愣了一愣:“好你個臭讀書的,還以為肚子裡藏了墨水少說也懂得孝道。你就為了不肯嫁於我,連你家祖墳都不管不要了?”
“祖墳?”於藍好笑地道,“我連我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拿什麼心去管什麼祖墳!你愛刨就刨,與我無關。”
閆爺聽到這話,直愣了許久:“你,你真是華秀才的女兒?”
“……”於藍驟然轉過頭來,一字一字地道,“不,是!”
周遭鄰里這下更是大氣不出的,有幾人已抱頭嘆息地離開了,嘴中喃喃地說著什麼:“作孽啊,華雲英怎麼一夕就變了副心性了呢?”
華雲英?這名字聽在耳裡莫名地覺得熟悉。於藍心頭有些發虛,自己難不成鑽進了華雲英的身軀裡?一下子窒住了呼吸,盯著剩餘的看客目光從同情變作不解,不解裡又早已糅注了鄙夷。
直到胸口隱隱傳來憋悶的痛楚,於藍才有些清醒地認識到,這不是什麼地府,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間。並且,她不叫於藍,而是叫華雲英!
這麼清楚的意識立刻震地她呆立了良久。腦中反覆盤旋著,華雲英是誰?誰是華雲英?
閆爺似乎也是耐心告罄,已揮手示意狗腿子們搶人。
他們一個個上前了來,抓著她的左右臂膀,連架帶拖地把於藍往花轎上帶。
於藍兩隻臂膀被掐地生疼,她反覆掙扎著,兩腳蹬踹,抵在轎門邊讓幾人死活都拖她不進。
“哈哈哈……”她大聲笑到,帶著些許報復的愉悅,“閆爺是嗎?華雲英死也不嫁給你,這話是說過的吧?”
閆爺臉色鐵青,衝著幾個下手嚎叫:“愣著幹什麼?趕緊給爺弄進去!連個娘們兒都搞不定,大爺我平日裡是給你們吃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