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立刻判斷出床榻的位置,將蘇綰抱過去平放,此刻黃葉的燈也點了起來,屋內一點一滴飄散起橘黃色微弱的燈光。僅靠這絲光線,剡洛便看出蘇綰此刻臉色發灰。唇色發白,懵了一下,再忍不住對黃葉吼道:“你死了嗎?快去叫葛軍醫!”
黃葉腳下虛浮了片刻,就立刻狼狽地跑出去。
剡洛五內具絞,拿起蘇綰的手才覺她的手涼地可怕,便湊到自己嘴底下拼命給她哈氣,搓搓她瘦地皮包骨頭的五指,讓她回暖。
蘇綰有絲微弱地動彈,****了一聲問道:“……誰?”氣若游絲,聽起來像是疲憊不堪的人到了生命之旅的最後一刻。
剡洛愣住,屏息研辨她嘴中所說的話。以為是說水,便立刻起身要去拿水,但蘇綰隨即便反握住了他的手:“剡洛……”
“嗯……”剡洛鼻子發酸,坐到床邊兒,眸中蓄著眼淚,可是又怕掉下來燙了蘇綰的手,“綰綰……我在這兒。”他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喉嚨發哽,有股從胸腔激流而上的悲鳴讓他身體酸到了不能動彈。
蘇綰,是因他這樣的。自從蘇園出來之後,她便一直跟隨自己刀山火海地闖,毫無目的地跟隨著他,為他披肝瀝膽從不說一聲委屈。為他,一個女人身赴屠殺的戰場,周旋於那些廝殺聲中,又為他甘心留守靖南王府任人撥弄,一路的跋涉大地海上,受盡磨難。可他,為什麼還在這個時候,對她有所怨嗔呢?不滿於她為何不去校場,不滿於她為何既然到了這裡,卻不再肯涉足軍事……
試問:你憑什麼不滿足那麼多?
若真愛她,你怎麼忍心再讓她為自己徒消玉肌增苦容顏?她已為你身無四兩肉,渾身上下那邊兒沒有受過傷?甚至是眼睛,那雪亮地能洞悉一切的敏銳眼睛,此時也被你給親手毀了!
剡洛,你究竟要怎麼折磨一個人,才夠?
常覺問心無愧,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千斤之擔所苛求的。雖有無奈,但那僅是覺得自己命運索然,怪不得別人。他知道虧欠許多人,但總有一天這種虧欠會有個圓滿的補償。可是此刻,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能補償蘇綰,如何能將她身上消失的皮肉補回來,如何能將她身上的傷口一個個磨平,如何能讓她的眼睛重修神采。
他發現。其實他什麼都給不了。給不了這些,讓他此刻心底刺痛的補償!
蘇綰的指尖漸漸傳來剡洛的溫度,但是眼前的黑暗總是給她一股不真實的感覺。她笑了笑:“怎麼了?”
“沒事……”剡洛啞聲說道。
食指上忽然有些溼溼的,發燙的****,蘇綰大驚:“你怎麼了剡洛,出了什麼事兒?”
剡洛急忙擦掉眼淚:“沒事兒綰綰,沒人出事兒。”
“那你怎麼……”
“……”出事兒的人是你自己啊蘇綰!剡洛心底愁苦,隱忍著自己沒讓身體失去理智,去抱住她將她的骨頭揉碎。
蘇綰慢慢地摸到剡洛的眼睛:“都已經到這兒了,先時不見你為什麼掉過眼淚,怎麼這會兒成了半個王了,還這般哭哭啼啼的呢?豈不讓人笑話?”
“你說這話,可對我不公平。誰說我先時沒掉過眼淚,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剡洛說道,見她說話自如也放了大半的心。
蘇綰悶笑,是啊是啊,這隻白狐狸可是為她掉過眼淚的,想到這個以後下地獄也夠吹五百年了。
“綰綰……”
“嗯?”
第一卷 雲泥之爭 第兩百五十七章 故知
第兩百五十七章 故知
剡洛靠近她,將她扶起來摟到懷裡:“你是不是很累?”
“嗯……”她第一次坦誠自己的疲軟。如此地,真。她很累,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