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賾抬眼,見她依舊這樣冷冰冰的, 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心疼還是傷口疼,他聲音已經有些發虛了,去握秦舒的手,交代道:「倘若有萬一,便叫丁謂護送你回京城,我寫了一封奏摺,叫珩兒繼承國公府的爵位,陛下念我殉職,只會同意的。朝政紛亂,不是你能應付得來的,你也不要太相信賀九笙,萬事自己多留條退路。」
他手上有些血疤,秦舒只問:「珩兒姓秦,如何繼承國公府的爵位?」
陸賾喘了口氣,接著道:「奏摺裡已備述前情,你是我的妻子,珩兒是我唯一的嫡子,如何繼承不得?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不想跟我扯上一點兒關係,只是珩兒還小,倘若你沒有名分,我一去,你如何護得住他?別攪在京城這趟渾水裡了,去江南吧!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泉州嗎,泉州也有海的,不必去海外的小島冒險……」
前面的話,秦舒都能預料到,只聽見泉州二字,卻有些發怔:「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泉州?」
陸賾蒼白著臉,笑笑:「倘若我能活著,再告訴你。」說罷便對床前侯著的大夫道:「拔箭吧!」
秦舒坐在床頭,叫他死死抓住手,旁邊過來兩個大夫,一個按著陸賾的肩膀,一個握住箭柄,對陸賾道:「大人,我等要拔箭了。」
陸賾望向秦舒:「等一等,我還有一句,你附耳過來。」
秦舒微微低頭,便聽他緩緩道:「從前……從前的事,都是我對不住你。倘若能再來一回,我必定早些想清楚,統統都改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還未等秦舒回話,一大簇血便飛濺出來,以至於過了許久,秦舒眼前還是鮮紅的一片。
她坐在哪裡,叫陸賾握住手,不知道過了多久,丁謂在旁邊喚她:「姑娘,已經是中午了,爺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您身上都叫濺了血跡,下去換身衣裳用膳吧!」
秦舒腦子懵懵地,這才發現自己裙擺上都是此前拔箭時濺到的血,抬頭望了望四周,此前滿滿一屋子的人都散了,只留下兩個大夫還守在一旁斟酌用藥。
她低頭去瞧陸賾,見他閉著眼睛,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此前握著手已經鬆開,反而是秦舒自己緊緊握著,反而把他的手上抓出一道紅印子來。
此刻天光大亮,時近正午,秦舒來的時候是半夜,昏昏沉沉坐在床前,已經五六個時辰了。
丁謂忙揮手,喚兩個丫頭去扶秦舒:「姑娘,您別擔心,血已經止住了。藥也能餵進去,大夫說命是大抵保住了。」
秦舒喔了一聲,恢復點清明來:「什麼時候能醒?」她站起來,不料雙腿已經麻了,腳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當下往前面倒去。
幸好兩個丫頭在身邊,趕忙扶住她:「姑娘,您沒事吧?」
秦舒本來覺得沒事,叫她們這一喚,只覺得腦子發暈,頓時天旋地轉起來。丫頭嚇了一跳,忙把她伏在一旁的軟榻上,大夫還沒走,上前來把脈:「無妨,這是驚慟交懼,神思受損,我這裡有李太醫從前調養的方子,喝一副便能好了。」
秦舒嗤之以鼻,吃驚倒是有,我什麼時候悲痛了,見那大夫從一旁拿出來一個小瓷瓶,滴了三滴在茶水裡,遞給秦舒:「吃了藥,睡一會兒,頭就不暈了。」
秦舒此刻難受得厲害,當下喝了那碗茶,勉強撐著換了衣裳,就困得不行,往後面睡了去。
那安神的藥果然厲害,不過一會兒,秦舒便睡熟了。
秦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外頭廊下幾隻鸚鵡正在嘰嘰喳喳叫喚,屋子裡空無一人,她推開窗,見窗外是一片綠洲,還起著朦朦地薄霧,她坐了一會兒,往淨室內洗漱了一番,便打了簾子出門去。
才剛下臺階,便見那邊抄手遊廊過來提著個食盒的丫頭,驚喜:「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