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錐陣呈破縫穿越塘騎的彈性防線,一頭扎進數千向南轉移的步騎軍陣裡,如同熱油潑冷水,令敵軍頃刻炸開。
交戰不過片刻,三個錐陣就自南向北殺穿敵軍,從四分五裂的兵陣屁股捅了出來。
劉承宗看得清楚,另外一個錐陣由馬科親率,他們倒不是被敵軍埋進陣中,而是在即將殺穿敵陣時,又跟著馬科調頭朝敵軍狠狠咬了上去。
敵軍兵陣散開,並不是被馬科的馬隊殺散,很大程度上是敵軍知道大軍在後,不敢戀戰,稍遇衝擊就自行散開,向南狼狽逃竄。
到這時候,劉承宗逐漸猜出逃竄的敵將的策略,一面派兵接應馬科,一面把塘騎把總馬祥找來,下令道:“把塘兵撤一半,向東西兩面散出二十里,另派人聯絡西路楊旅帥,命其儘快來援。”
馬祥不理解命令的意義,但新近改換門庭,也不敢詢問,只能拿出長久以來軍旅生涯培養的服從性接受命令。
他這邊抱拳領命,撥馬回走就向部下傳達命令,又從麾下寧夏塘兵裡挑了幾名有過夜不收經歷的塘兵,叫他們去尋找楊耀部所在。
從徵的賀虎臣聽見劉承宗的命令,疑惑上前,問道:“大帥是覺得,這兩千多個瓦剌韃子另有援軍?”
日落西山,他們已經能看見南邊青山的巨大陰影。
劉承宗回頭看向有些疲憊的賀虎臣,沒直接說自己的猜想,只是笑道:“賀將軍這是累了?”
賀虎臣搖搖頭,抱拳道:“末將不敢。”
過去幾年,賀虎臣為追趕流賊,東征西討時經常率軍日行百里,但那些行軍經歷可跟在劉承宗身邊不一樣。
在明軍裡他是總兵官,即使朝廷國力不濟,在劉承宗把固原監牧廳的戰馬都搶走之前,他追擊敵軍向來是騎在馬上。
甚至計算劉承宗把監牧廳搶了,對賀虎臣等官軍將領來說,也無非是限制了他們出兵追擊的規模,也依然是騎在馬上。
朝廷提供計程車兵、戰馬、武器裝備、糧草輜重,對戰將來說都是消耗品,哪怕說愛兵如子,那也不是說兵就真是兒子,愛兵如子只是取得勝利的手段之一。
畢竟士兵屬於朝廷,哪怕名字叫家丁,也只是朝廷准許將領招募的特殊兵種,並不屬於將領私人。
單就戰馬,賀虎臣這輩子跑死的馬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但是在元帥府這不一樣,元帥府的正規軍行進不準騎馬,甚至連驢子騾子,在一般情況下也是僅用於馱鎧甲物資,不準人騎。
一百四十里跋涉,一多半都是人們用雙腿走出來的,後來披了鎖甲,才讓人騎在騾子背上。
賀虎臣自從當了軍官,啥時候受過這罪……但偏偏說不得任何委屈,因為全軍都一樣,除了必須騎馬的塘兵,就算是劉承宗也在跟著隊伍走,直到塘兵傳達警告才騎上戰馬。
實際上他已經是表現最好的了,王承恩跟楊麒也在從徵的隊伍裡,眼下已經落後到跟著材官左營一起運輜重了。
劉承宗笑笑,安慰道:“等攻下羊曲城,燒上熱水好好泡泡腳。”
說罷,他才揚鞭南指道:“早前我以為這些瓦剌人是慌不擇路,不過經馬科這麼一衝,他們仍舊堅定南走,恐怕有其目的。”
“這總不至於是要往南逃到康寧府去,他們對這邊沒這麼熟悉,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要在青山腳固守待援。”
賀虎臣勒著韁繩,看看劉承宗、又看看南邊青山,道:“那山可不好爬。”
“所以我才覺得瓦剌人另有援軍。”
劉承宗邊說邊帶著賀虎臣向一旁沙丘行去,讓開軍士們用騾蹄踏出的道路,一列列軍士在二人身旁向前行去,他說:“敵軍步騎混雜我們全軍馬騾,他們逃不掉,但青山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