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墩鄉也一樣。
該鄉地處淮南,長江的水一部分進入草蕩湖後,排入運河。溝墩鄉地勢低窪,乾旱的年景,運河水淺,得不到灌溉,而到了這發澇的年景,則是一片澤國。原來可以見底的運河,現在則是滿滿當當。運河的大堤,到處存在著險情。
事實上自六月以來,這裡就過早地進入了梅雨天氣。這裡正好處在南北季節的交換帶上,冷暖氣流在這裡交鋒,由於勢均力敵,所以雨帶飄移不去。這樣的雨季裡,鄧一群顯得心情特別的不好。他突然有一種非常孤獨的感覺。
省委扶貧工作組在縣裡的四個鄉立了十五個專案,籌建了三個廠,勞務輸出四百多人,正在修建三條公路。應該說在苗得康的帶領下,還是做出了不小的成績。鄧一群在這裡面自覺也做了不少工作,相比較那幾位組員,因為他跟著苗組長,所以工作起來的難度要小得多。這麼長時間以來,鄧一群感覺自己並沒有同苗組長建立起預想中的特殊感情。苗得康一方面思想非常解放,他在省裡曾提出過很多非常大膽的改革方案,關於股份制,關於南方鄉鎮企業和個體經濟,關於政府職能,等等。一些想法在全國也都是領先的。他是個學者型的人物。可以說,現任的省委書記非常欣賞他。但另一方面,他骨子裡又是個非常傳統的人,比如生活上,就很是古板而保守。他對鄧一群,只覺得他聰明,也能幹,但又有很多欠缺,欠缺什麼,他沒有說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苗得康並不欣賞他。這點鄧一群能夠感覺得出來。他為此多少有點沮喪。
第177節:第十三章(2)
苗是個不可親近的人,你只能同他建立工作上的關係。是否因為他地位上的原因呢?鄧一群想。事實上苗得康又並不拿大。在鄉里,他對任何人都非常客氣,看到那些農民,他也非常客氣。鄧一群后來發現,他的這種客氣並不是裝出來的。鄧一群到村裡去的時候,能感覺得到自己對那些農民的友善多少還有點裝的意思——他並不喜歡那些人。他雖然出生在農村,但他卻是從那些人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他是優秀的。鄧一群有時也能意識到,自己事實上處於一種尷尬的位置。農民們不再把他看作是位農民——自然他也不能忍受他們這樣看,他已經是國家幹部了。而城裡人又並沒有把他完全當作城裡人。至少肖如玉一家並不認為他是城裡人,他只是進了城的學生,在他的身後,還拖了一條長長的農民尾巴。在城裡人面前,鄧一群並不認為身為一個農民是可恥的,儘管城裡的很多農民工很不討城裡人的喜歡,但他自己在內心裡的確瞧不起農民。農民們很愚昧,這也是他們處於社會下層的原因。而苗得康不,到農民家裡去,再髒的地方他也敢住,再髒的茶水他也敢喝。有時走到田埂上,他能挽起褲管就跳下去,插秧什麼的,全然不顧泥巴和汙水。鄧一群已經不行了,他喜歡衣著整齊,到村裡去的時候也喜歡穿西裝。這些品質的養成,是肖如玉一手督促出來的。
退一步想想,鄧一群也能理解他,畢竟苗得康過去過過苦日子,而自己年輕,沒有受過什麼苦。是否就是他忘本呢?鄧一群感覺自己沒有忘,正是由於對過去生活懷著一種強烈的恐懼,所以他努力地想往上奮鬥。只是這種奮鬥完全是一種個人的,利己的。
與苗這樣的幹部相比,龔廳長要容易親近得多。龔長庚表面上看,也是個很嚴肅的人。鄧一群一開始對他心存畏懼,後來就放鬆多了。龔廳長也是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人。那次到溝墩鄉來,開始對他請他出去吃飯,態度上還有點矜持,後來就放鬆多了。有他這樣的領導,有了這樣一次單獨的玩耍,有長時間慢慢建立起來的由溫到熱的私人交情,鄧一群感覺自己的仕途就有了保障。他和龔之間的關係,一定要超過大舅子肖國藩的那份交情,才能更深入。
回想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路,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