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狀態,天黑後才離開實驗室。
一走出奈米中心的大樓,汪淼又被那噩夢的感覺追上了,他覺得佈滿群星的夜空像一面覆蓋一切的放大鏡,他自己是鏡下的一隻赤裸的小蟲,無處躲藏。他必須再為自己找些事情做,想到應該再去看看楊冬的母親了,就驅車來到了葉文潔家。
楊母一個人在家,汪淼進去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既老花又近視,看書和看遠處時都要換戴眼鏡。楊母見到汪淼很高興,說他的氣色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都是因為您的人參。”汪淼笑笑說。
楊母搖搖頭,“那東西成色不好,那時,在基地周圍能採到很好的野山參,我採到過一枝有這麼長的……不知現在那裡怎麼樣,聽說已經沒有人了。唉,老了,最近總是在想以前的事。”
“聽說在‘文革’中,您吃過不少苦。”
“聽小沙說的吧?”楊母輕輕擺擺手,像拂去面前的一根蛛絲,“過去了,都過去了……昨天小沙來電話,急匆匆的,說些什麼我也聽不明白,只聽出來你好像遇到什麼事。小汪啊,其實,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當年以為天要塌下來的那些大事,其實沒有什麼的。”
“謝謝您。”汪淼說,他又感到了那種難得的溫暖。現在,眼前這位歷經滄桑變得平靜淡泊的老人,和那位無知而無畏的大史,成了他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的兩根支柱。
楊母接著說:“說起‘文革’,我還是很幸運的,在活不下去的時候,竟意外地到了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
“您是說紅岸基地嗎?”
楊母點點頭。
“那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最初還以為純屬傳說呢。”
“不是傳說,要是想知道,我給你講講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事。”
楊母這一說令汪淼有些緊張。“葉老師,我只是好奇而已,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哦,沒什麼的,就當我找人說說話吧,我這陣子也確實想找人說說話。”
“您可以到老年活動室什麼的去坐坐,多走動走動總是不寂寞。”
“那些退休的老傢伙好多都是我在大學的同事,但總是同他們融不到一塊兒,大家都喜歡念念叨叨地回憶往事,但都希望別人聽自己的,而對別人說的都厭煩。紅岸那些事,也就你感興趣了。”
“現在說總還是有些不方便吧?”
“那倒是,畢竟還屬於機密。不過那本書出了以後,許多親歷過的人也都在說,都是公開的秘密了。寫那本書的人很不負責任,他的目的先放到一邊,書中的許多內容也與事實有很大出入,糾正一下也是應該的。”
於是,楊母向汪淼講述了那段還未塵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