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實來看,康熙後期、雍正乃至乾隆的大半時期,反清的浪潮基本已經斷絕,絕大多數“起圌義”,性質跟歷代華夏王朝都有的造圌反沒什麼區別,並未帶有民圌族色彩。
由這個認識能推斷出,“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對這時候的普羅大眾而言,其實跟“奉天行道,徵誅不平”一般無二,都是一樣玄虛。華夏民圌族的脊骨已經被打斷,正在沉睡,這面旗幟喚不醒他們,因為在他們心裡,滿清這韃虜就是中華,而反滿清的,才是韃虜。
喚不醒大眾,卻有可能擾亂自己的步伐,特別是擾亂自己的軍隊,自己的核心人才,扭偏正朝全新方向上下凝聚的人心。
李肆這個國,敵人有兩個,一個是外在之滿清,一個是犬儒加苛法凝結而成的內在人心,攘外必先安內,這檄文與其說是給滿清看的,不如說是給自己人看的,要讓他們明白,這國真正追求的是什麼。
提“驅逐韃虜”這個口號的時機還遠不成熟,所以李肆決定,立國檄文選用“奉天行道,徵誅不平”一類的口號,不提我們的國要有多大,要消滅誰,而只是說我們的國將是怎樣的國。
以此為基調寫檄文,自然就很空洞,並且顯出割據自立的意圖,可現在這檄文,也並非最後一道檄文,不必太上心。
立國稱王,檄文定調,然後,國號的麻煩又丟了回來。
李肆長嘆:“英……還是不行,理由不解釋。”
眾人頹然,心中都道,莫非四哥兒上輩子跟這“英”字有仇?卻不知李肆前世的確跟“英”字有仇,大學裡英語連掛四年,仇深似海……
段宏時氣得喘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不過他還有貨,最佳方案被否了,就把後備方案拿了出來。
“若是不以英德為名,也可循正統之理,另選一地。今日舉旗,也不是在英德,而是在這……”
話沒說完,大家都明白了,廣。
讀書人都點頭:“廣者,大也,闊遠無極,通夏,不錯!”
關田等實在人也叫好,熟悉,有氣勢。
腦子裡轉著看上去還挺有氣勢的“廣”字,李肆還是有些不滿意,廣州、廣東、廣西,雖然是地名,卻有些泛,地域性太強,而且還似乎少了點什麼東西,跟漢唐宋明比起來,差得太多啊。
段宏時見他還在皺眉,終於惱了:“未聞有攀附前朝而成正朔之國!既是新立之號,自然耳生,你又不用英字,難道真要弄那張楚南平之流的二字號?”
李肆苦笑搖手,華夏、中國、中華,這都是文化意義的稱謂,弄來當國號,那可比滿清都走得遠。
廣就廣吧,大廣……嗯,還行,幸虧是廣,若是換成韶州的“韶”,那可就不知所謂了。
段宏時後面的話很有道理,夏商周秦漢唐宋明,包括魏晉在內,華夏曆史上,還真沒一個是攀附前朝正統的名號立國,然後也被後人視為正朔,成就一番盛名的,所以不能取與前朝相同的號。但是要新起一個,大家都沒聽過,就覺得陌生。只有當這國崛起,勢入人心之後,才會覺得耳順耐聽。
“好吧,那我就自號……廣王,建廣王府,號令軍政!”
眾人欣然下拜,李肆端坐受禮,收攝心神,沉聲宣佈,這一字,可真是重得傾國。
政務這一面,包括跟青田公司的權力交割,廣王府官職設定,政務運作流程,李肆就全交給段宏時等人打理,他得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軍事上,而最緊要的一個目標,自然就是拿下廣州。
“當年廣州可是守了十月之久,咱們這點人夠用麼?”
蘇文采很是擔心,他還在盤算是不是將巡丁們鼓動起來,跟著李肆作戰。
“拿下廣州容易,要穩住廣州就難了。”
透過玻璃窗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