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也在靜靜等待監工們,迅速平定暴亂。
不意,動亂之聲越來越響。
竟像涼水入油鍋,沸反盈天。
聽得動亂朝著這邊來,許三六再呆不住。
他手裡捏著半截幹餅,悄麼將門開啟一條縫隙看。
這一看,便是一驚。
只見雨中,數十個骨瘦嶙峋的礦工圍住幾個黑袍監管。
這黑袍監管身邊只跟著幾個手下。
一柄烏梢蛇一般黑亮的鞭子,盤在他的手臂。
他的鞭子有多毒辣,被活活鞭打死的礦工都知道。
鞭子在雨中發出尖銳利嘯,撕破雨幕。
但圍攻的礦工沒有一個退縮。
這鞭子上,染著他們親朋之血。
鞭子抽打在背脊無人後退,充滿紅血絲的雙眼怒瞪。
手裡只有簡單木頭棍棒的礦工們,以肉身迎著鞭子而上。
起先還遊刃有餘的監督者,臉上狠厲逐漸凝固。
一個消瘦的礦工朝他撲來。
瘦小又佝僂的身體,死死抱住他的腿。
一雙凝聚仇恨的眼睛仰頭看來。
黑袍監工突然覺得有些暈眩,是上月還是上上月,他飲了上層賜下的仙酒後,曾打死過一個人。
那人似乎是這消瘦礦工的兄弟,還是父親?
黑袍監工不知道,他手上鞭子被奪走。
礦工們湧來,以皮包骨的手臂將他魁梧身體抱住。
在這黑袍監工張嘴叫罵前,一個掛在他後背的礦工張開嘴,朝他脖頸咬來。
牙齦萎縮讓僅存的幾顆牙齒,顯得無比尖利,叼在黑袍監工的動脈處,渾如野獸。
飛濺的血,從黑袍監工頸側噴射而出,濺出滿天櫻紅。
許三六呆呆站著,看骨瘦嶙峋顯得手腳極長的礦工們將幾個監工淹沒,一口口撕下肉來。
水汽夾雜著血腥彌散。
許三六忍不住倒退了幾步。
積年仇恨一朝爆發後,那種激烈如失智野獸的可怖氛圍讓他渾身發抖。
眼前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血液在血管中激盪,許三六轉身逃入雨中。
急雨打在許三六的脊背肩頭,他赤足在泥濘的泥水中跌跌撞撞地跑。
眼前止不住地浮現出,黑袍監管倒下時,那帶著疑惑與恐懼的眼神。
原來,那些鬼差的血也是紅的啊。
這念頭出現,讓許三六一晃神。
在轉角處,迎頭撞上了一個人。
不待他想,頭皮撕裂般的痛。
許三六隔著雨幕,看見一個鬼差監工口中叼著的豔紅紅布。
“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
許三六下意識撇清,手中攥著的半截幹餅掉落在地。
未聽他辯解,一記耳光扇在許三六的臉上。
“滾回去。”
黑袍鬼差說話時,口中含糊不清。
許三六嗅到一陣血腥味,他仰頭看。
發現這鬼差監管遺失了武器,半邊胳膊都不見了,傷處鮮血淋漓。
許三六手正好按在那截半融化的幹餅上。
不知是臉疼還是心疼餅。
或許,什麼都沒想。
等許三六回神,他發現自己騎在鬼差監工的屍體上。
口中叼著半片耳朵。
大雨傾盆,嘴角鮮血淌下的許三六忽而靈臺清明,扯出一個笑來:“嘿,我們說不定真是什麼深淵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