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中,村長赤著腳站立在地,娓娓道出那樁舊事。
鄭連和魏世,兩個老差人久經沙場,再荒誕的事情,再惡的人他們都見過。
聽了這故事眼皮都沒抬一下。
涉世未深,同為盲人的玄澤卻難以接受。
他天賦異稟,有師門關照便是眼蒙黑布也能視物。
還以弓箭為武器,可百步穿楊。
但他很清楚,眼前一片黑暗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
周遭及腰高的荒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玄澤彷彿瞧見了當年那個倉皇躲避的盲女。
身在黑暗中又不常出門,被所有熟悉信任之人敲打。
那女子活生生嚇瘋。
被關在地窖中時,又過著怎樣的日子?
玄澤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難受。
魏世性子開朗些,看出他這小菜鳥感同身受在想些什麼。
沒說話,攬著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
極端的執念和情緒才能化詭,巡夜司打交道的,註定是這些極惡之物極惡之人。
鄭連心思硬些,斜眼看了一下玄澤後,移開視線追問道:“之後呢?顧家有什麼異常?”
只著中衣的村長,站在風中瑟瑟發抖,不知是冷還是怕。
“從前都還好,那盲女被關在地窖,顧長衛看得嚴,村民後來都沒見過她。”
“偶爾路過時,聽見地窖有人哭,大家雖覺得可憐,但誰也不敢管人家的家事。”
這種傷人的武瘋子,便是再可憐誰敢去救?
救了誰又能擔起責任?
因此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連這女子的孃家人都不管,外人多什麼事。
要是一直這麼相安無事,倒也沒什麼,但是兩年前,出事了。
“各位官爺可有注意到,我們村中家家戶戶門上都貼著黃符?”
村長指著黑黢黢的村子方向。
將村長從家中綁出來的兩個靖寧衛同時一點頭。
村長苦笑道:“從兩年前起,村中入夜便常聽見有人在屋子各處哭泣。”
“只要有黑暗的地方,便有哭聲。”
“只有點著燈,才聽不見那哭聲滋擾。”
“可是燈油昂貴,誰家徹夜點燈耗得起啊。”
聽到這時,鄭連猛地叫住村長:“你們是說,整個村子都能從黑暗中聽見哭聲?同一時間?”
村長點頭:“是啊,那哭聲並非去了你家便不來我家。”
“有黑暗的地方,都能聽見哭。”
“一到夜裡,好像百鬼哭墳,整個村子都不消停。”
“開始,我們只以為是什麼邪祟入村,根本沒往顧家想。”
“直到有一次,一個老人聽出來,這聲音正是顧家的瘋婦。”
大半夜在野地裡說這些,村長生出一身雞皮疙瘩:“我們去找顧家,顧長衛不在,只有顧遠。”
“從顧遠口中我們才得知,原來那瘋女人早些日子死了!”
“村裡有衝動的小夥子,打了顧遠一頓。”
“顧遠沒得法,出銀錢請道人來,家家戶戶貼了黃符,事情這才消停。”
“消停?”鄭連眯了眯眼睛。
這些事情,哪有那麼容易消停!
他問道:“可知道顧遠孃親屍身埋在何處?”
作為拜火神教資深信徒,鄭連辦事簡單粗暴,不管什麼玩意,先燒一下再說。
村長卻被他問住:“這……我們也沒問啊!”
那女子可憐,既然黃符已經解決了事情,他們還問人家墳墓位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