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發,三月的身體的一部分發熱,一部分冰冷,彷彿害上傷寒,從頭到腳每一寸面板都在顫抖。衛燎被驚醒,慌忙伸手抱住三月,她也不做聲,只是掙扎,越來越激烈。
隔上一層紗帳,燈光似是很近,又似遙遠,呼吸的空氣裡已經是她身上燒得旺盛的五號尾調,肉眼看不見的障。三月閉了閉眼睛,卻避不開舊日的幻影,曾經藏在最黑暗、最隱秘的角落裡,幾乎以為消失的記憶,突然造訪,盤旋不去。
三月的掙扎在衛燎固執地擁抱裡越來越無力,終於在手觸及他胸前的金銀指環時,止住。手蓋住那套環,她以為自己淚流了一臉,但只是把衛燎襯衫的袖子濡溼一點。
衛燎安慰著她:“十五,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輕輕將嘴唇落在三月的額頭上,說:“讓你痛苦的並不是我,我可以對你說,我會永遠等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也會累,我不可能永遠追著你。”
兩人貼近時,心臟猛烈激跳,如同不住填進柴火的火爐一樣,溫暖著三月燃燒殆盡的灰燼一樣的心。
三月的手緩緩伸向衛燎,抱住他閉上眼。
生命中再黑暗,也總有些人彷彿光明,讓你不由的想要就此沉陷進去,再也不想放開。
這次奇異的,什麼夢也沒有做。
父親的火化是在三天後,三月沒有讓衛燎陪同,獨自去的火葬場,獨身的女人,一具屍體,很詭異的場面。在工作人員驚奇的眼光中,骨灰寄放在骨灰室內,這一切都是衛燎妥善安排,她什麼都不用做。
安置好骨灰三月往外走。
骨灰室內地板已經有些年頭,淡綠的漆剝落了;露出光潔的木板花紋,隨著腳步吱吱扭扭地響,出了門一長串的走廊窗戶,蒙著微塵,在陽光中蠕動;窗外的樹葉影,薄薄落在上面,依稀窗紗般。
剛走到院子內,背後遠遠有人高喊:“陶三月,等一下。”
三月扭頭看,樂天是後面一輛黑色雪弗蘭裡探出頭,說:“這麼巧,正要找你呢!”
在火葬場裡巧遇?三月的眼狐疑的滑向後面,心下不由突地驚跳,周身黑色的褚穎川已經從車上下來,手扶車門望住她。
三月一動不動,褚穎川彷彿早已料到,冷冷地說:“你不要肇事的賠償嗎?”
想了想,三月還是坐上車。
行駛出一段路,他們都默默無語。最後褚穎川遞過來一張支票,開口問:“你要離開D城?”
三月開啟支票看了一眼,然後安靜的揣進包內,回答:“原本是的,現在……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三月心神不定,對褚穎川越發客氣,像對待陌生人那樣。
褚穎川定定看著三月。
今天似乎是破日,不宜喪葬,於是夏天午後的街道,幾乎沒有車輛。而美國產的汽車吃油又架不住路況不好的顛簸,她遠遠的坐在窗邊搖晃,撲鼻的是她的香水氣息。
三月側頭看著車窗的玻璃。她今天早晨特意精心修飾打扮過,幾乎有些京都式的濃妝豔抹——白粉把眼睛下面的青色抹平,許久不用唇膏蓋住嘴唇的乾裂。
三月本來有些近視,今天格外帶上無框的眼鏡,鏡面的反光落在車窗玻璃上,加上她的視線總是落在虛空裡,好一會兒才發現褚穎川在直視玻璃中的她。
玻璃折射進來陽光,從遙遠的高空滴落在褚穎川的眼內,亮的耀目。
三月一動,藉著摘下眼鏡的動作想要躲開尷尬,也不顧得倉皇間,細細的銀色鏡腳掛在面頰上,火辣辣得疼。
扭過頭時,褚穎川已經不再看她。
車內一直維持著安靜,連向來笑語連珠,話癆似的樂天背對著他們,專心安靜地開車。
這股沉默維持到衛燎的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