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在留學期間寫了六篇很有價值的純學術論文,連慶吉太郎他自己也不禁暗自得意,但他認為谷口疏遠自己的原因不是出於嫉妒,而是有更卑下的動機。
自從去年下一任軍醫總監呼聲最高的陸軍軍醫監督黑石正德出訪柏林以後,谷口就覬覦他助理的位置,自己因而成為他的眼中釘。回到日本以後,這樣的人際關係糾葛恐怕更加複雜吧。一想到這兒,慶吉就覺得有些喪氣。
不過,慶吉太郎並不想告訴北島這些內情,何況這只是他煩惱的一小部分。
兩人此刻正由東往西穿過西城大門。
慶吉太郎忽然想起四年前首次站在這條寬六十公尺、兩旁種了樺樹的林蔭大道,那時的心情一切都是新鮮的驚喜,一切都令他著迷,熾烈的功名心與求知慾充溢心中,當時的一切令他無限懷念。
“北島君,”慶吉太郎突然說:“我們到這裡留學,究竟得到了什麼?”慶吉太郎像要一口氣吐完心中的悶氣,繼續說:“這一切確實是豐富的收穫,但今後我或許不能成為一個研究者,這些知識豈不都白費了?脫離醫生的立場,作為一個人,我究竟得到了什麼?”
華聯雖然並不推崇西醫,但是本身也開發出了許多西式醫學藥劑,這些可以用工業手法大量製取的化學藥劑,也越來越為世界各國所重視,而日本也朝華聯派來了不少留學生團隊。
對於這些人,華聯的官方也沒有排斥,但更不會傳授核心。但是光是基礎研究部分,彼此也的確有著交流與合作。國家之間的分歧,在學術領域上,似乎沒有帶來隔閡。
北島眨眨眼:“你的意思很難一下子搞懂,難道你也沾染了德國人喜歡的觀念哲學?”慶吉以前曾在德國留學過不短的時間,最近四年才是來到了廣州,因此熟悉他的北島也是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
卻不知為何,慶吉太郎沉默了。北島或許因為還要留在廣州一陣子,所以沒有他的這種焦慮。也或許他是天生的學者,整日埋首於細菌學與軍方委派的的情報收集工作,和自己終究不是同類的人。
他想起剛才被捕的社會主義青年,他無法理解那種思想,只知道青年本著一股使命感做自己想做的事。與中國的許多狂熱青年一樣,慶吉太郎同樣被赤化的理念所吸引,這個時代的日本,同樣是被普遍的貧窮所困擾著。
慶吉太郎在國內就曾經見到過這樣的不公,國家一天天在富強,但是百姓卻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貧者衣衫襤褸,為了僅夠活命的食物沒日沒夜地勞作。
而富裕的上層政治家和商人,卻每天都在過著奢侈的生活,社會的不滿和怨恨,全然被政府無視。
因此慶吉也是自不覺對那位剛才的紅門狂熱青年門徒和思想單純的北島產生一種妒羨交雜的情緒。
到了傍晚時分,慶吉太郎回到在中等平民住宅區街道旁租賃的房子,這條街在西關東邊約一公里處,是廣州歷史最古老的一區。
這一帶,骯髒狹窄的建築物毗鄰而立,汙穢的小酒館裡眼神銳利詭異的男人和濃妝豔抹的ji女出出進進。話雖如此,每逢星期假日,都有佛教信徒就穿著類似日本袈裟的各色禮服到這裡做法會。
只是最近貌似排佛法案頒佈,這樣的情形也是越來越少見了。
雖然這一切雜亂無章,治安也不好,但慶吉太郎並未刻意與鄰居來往,因此並不在意。此外,他住的地方是新蓋的,房間美觀寬敞,房東經營一家餐館,說起來挺方便的。
其實從旁觀者的立場來看,這一區相當有意思。每一段古老的牆壁、每一塊馬路的石板都刻畫著鮮活的中國歷史,讓人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歷史分量。
“慶吉君”
慶吉太郎正要進屋,聽到背後有人大聲叫他,回頭一看,好友相島修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