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翠色,印著燭光,如冰似玉。好一隻極品的古瓷器,好一個狠毒的哥哥!
陸建中看向陸建新的眼神裡充滿了怨毒。是的,陸建新只是給了自己一個隱晦的提示,做出決定的人是他自己。可是,陸建新怎麼能這樣輕鬆?到了最後,什麼都是他一個人乾的,陸建新還可以悲天憫人的感嘆一回,他的手上卻會沾染了親生兒子的血。陸建中在那一瞬間恨透了陸建新,卻又覺著隱隱有些心虛和心驚。這是報應麼?
陸建新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來毫不退縮地看著他,淡淡地道:“老二,你在恨我?在怨我?”
陸建中哪裡敢承認,他甚至連和陸建新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他垂下目光,輕輕搖頭:“哪裡會?我不過是……難受。”
陸建新疾聲道:“教養出這樣膽大妄為,目無綱紀,大逆不道的兒子來,你的確該難受,也怨恨不上任何人!相反,別人才該怨恨你才是。日後,你我二人都該注意,一定要管好子孫,陸家家大業大,這麼多條人命,幾輩人的心血,實在不該毀在不肖子孫的手裡。“陸建新彷彿是什麼都說了,又彷彿什麼都沒說。一句話,他是自作自受,他沒教育好兒子,現在這個兒子的所作所為將會拖累全家人,最乾淨的處理方式當然是斬草除根,一了百了,可是……陸綸到底也是他的親骨肉,他親眼看著陸綸長大,陸綸小時候也曾在他懷裡撒過嬌,他也真心實意地疼過陸綸,對陸綸充滿了期望,盼著陸綸長大成才,光耀門楣……陸建中鼻塞眼痠,猛地轉過頭去。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是怎樣都可以。我能做的我都會盡力去做,二郎能做的,也斷不會推辭。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大夥兒,都是為了這個家。”陸建新輕輕放了茶盞,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吸了一口冷沁入肺的寒氣。寒氣侵入,他那發脹的頭腦和狂跳的心終於得到了幾分緩解。
天邊透出一絲魚肚白,行將破曉,打了花苞的梅樹林沐浴在一片慘白模糊的晨光中,有個穿著孝服的人低著頭,快步向著這邊奔將過來,看那模樣,似是陸經,陸建新走回去坐下,低聲道:“三郎回來了。但願只是我們多想了,那個人其實並不是郭海。只要不是郭海,一切都好說。”
如果不是郭海那自然更好,但如果是……陸建中長長嘆了一口氣,用力抓緊了扶手,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都是陸建新逼的,都是為了這家人,這樣一想,他心裡立刻就舒服輕鬆了很多。
來的卻是陸經,陸經推門進來,一句話不敢多說,先就緊張兮兮地把門給掩上了,快步走到屋子正中,一下子跪倒在陸建新與陸建中面前,顫抖著嘴唇:“十,十有八九是郭海。有龜公看到他背上繡的好一雙蛟龍!”他們哥兒幾個各自有任務,他的任務便是設法弄清楚,跟陸綸在一起的人,其中那個又高又壯,穿著打扮出手都極為闊綽的人,是個什麼樣子,有些什麼特徵。而郭海的特徵,便是背部紋著的兩條戲珠的蛟龍。
陸建新見過海捕文書,這特徵便是他提供出來的,到此,他覺得沒什麼好再問的了,確認無疑。除了郭海那樣的人,又怎會因著有人跟蹤他,便乾脆利落地殺人滅口呢?便微閉了眼睛,低聲訓斥陸經:“你驚慌什麼?”
“你沒有亂問,引起旁人的注意吧?”這樣的話,陸建中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還是自我安慰,他的臉從極度的白,又到極度的紅。他熱得受不了,只顧瞪大眼睛看著陸經。
“沒有,兒子哪裡敢?兒子下足了功夫的,怎麼也扯不上我們。”陸經也睜大一雙驚恐到了極致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陸建中。父子倆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恐懼、絕望和害怕。
陸建新半睜著眼,打量著這對父子的神色,他已經知道了陸建中的選擇。這種時候不該他留在這裡,陸建新站起身來:“我去防著族老那裡,千萬不得走漏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