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走走。 柳如是振作精神,再次出門遠行,這次,她的目的地還是嘉定。前面說過,她在崇禎七年有過一次嘉定之旅,那是一次愉快的旅程,在那裡,這個好學上進聰慧美貌的文學女青年受到了詩壇老前輩的熱烈歡迎。老先生們都已年過七十,縱然“我愛文學,更愛文學女青年”,表現形式也僅限於切磋文藝,最多拉拉小手,再者他們雖名聲在外,但大多囊中羞澀,活到這把年紀,能夠認清現實,不像毛頭小夥子,以為靠幾分歪才,就能換來大把豔遇。所以,柳如是與他們的交往,應該是單純、簡單而輕鬆的。 但是,她的到來,還是讓其中那位程老詩人癲狂傾倒,也難怪他有這份野心,那堆老頭子裡就數他年輕點,不過他亦有自知之明,只敢柏拉圖一下,轉化為詩歌若干。 張愛玲說,上了點年紀的女人,要是還老想著愛情這件事,就會讓自己陷入難堪的煩惱中,老爺子也一樣,他沒有青春就沒有未來,沒有錢所以也沒有當下,在社會上乃是弱勢,卻不合時宜地燃起了愛情。估計這股愛情之火已經把程老詩人燒得夠苦惱,偏偏八卦的陳寅恪大師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將他的詩句條分縷析,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比如說,程老先生有兩句詩描述與柳如是的夜飲:堪是林泉攜手妓,莫輕看作醉紅裙。本是恭維柳如是有林泉高致,堪與謝安攜手。“醉紅裙”一詞系掉了個書袋,韓愈詩曰:長安眾富兒,盤饌羅羶葷。不解文字飲,惟能醉紅裙。諷刺有錢子弟沒文化,就會胡吃海喝,程老先生以絕不同於他們自我標榜。 陳大師冷笑了,你倒是想盤饌羅羶葷,有那個實力嗎?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寒酸之氣,力透紙背,用此自卑情緒,賦“伎席”、“豔詩”,今日讀之,不覺失笑也。 程老先生在詩裡稱柳如是一個“卿”字,陳大師又旁徵博引道,這卿本是安豐侯的夫人稱呼安豐侯的,而他左看右看,也沒發現程詩人有封侯之骨相。 我每每讀到大師這些妙語,解頤之餘,有點懷疑老先生暗戀柳如是,又或者,他是替錢謙益吃程詩人的飛醋。看得出來,陳寅恪雖知錢謙益的死穴,但對他的學問為人心悅誠服,惟錢牧齋是柳如是的風流佳偶,陳子龍倒也罷了,這個窮愁病老老眼昏花的程老頭來攪什麼局? 其實後來柳如是自個也有點煩了,再怎麼著,老頭子那點遮遮掩掩的心思還是能看出來的,這不比年輕人的蝶亂蜂狂,可抱以鄙夷的一笑,對於程老先生的狂想痴念,柳如是當感覺複雜,惶恐、厭煩、尷尬,亦有同情,黏嘰嘰地攪在一起,令人啼笑皆非,第二次離開之前,她乾脆躲著他了。
嘉定之旅(2)
一切還沒結束。柳如是的第二次嘉定之旅,主要靠程詩人張羅,她一度還借住在他家,對於這件得意事,程詩人在詩中再三予以暗示。但很快,他就嚐到了不理智的後果。 款待柳如是,他傾己而出,可如陳大師所言,他是一“窮酸”,狠狠地招待了才女倆月,她這邊走了,他的經濟漏洞那邊顯現出來,四面透風,捉襟見肘,只好跑去找大財主謝三賓拉贊助。 在柳如是的人生大劇裡,謝三賓是一恰到好處的小丑,但對於窮詩人程孟陽,他扮演著及時雨宋公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