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軒一聽,心下頓時大嘆,不虧他這幾日連覺也睡不足,每晚跑來陪小傢伙,這小傢伙卻比他孃親要有良心得多。
不錯,秦羽瑤令千衣捎來的畫作,使宇文軒有些傷心——為什麼她只畫了她們娘倆,卻把他給漏掉了?竟是他兒子更有良心,宇文軒無比感動地握著寶兒的手,道:“來,咱們這就畫。”
寶兒認真地點了點頭:“嗯。爹爹,要在桌子上畫著松花蛋和鹹鴨蛋。”
這小傢伙,還沒忘了給她孃親捎帶吃的呢。宇文軒不由失笑,點頭道:“好,都畫上。”
東邊廂房,秀茹原本支著耳朵聽著正房東屋裡的動靜,只見這會子那叫人揪心的哭聲沒有再響起,便縮回來鑽進被窩裡。
睡在旁邊的秀蘭翻了個身,道:“瞧你這小樣,倒跟你兒子似的。”
秀茹從被窩裡伸出腳,隔著被子蹬了她一下,說道:“竟胡說,仔細夫人知道了扣你工錢。”
秀蘭原也是開玩笑,姐妹之間說話有時候難免失了分寸,故而捱了這一腳也沒吭聲,在黑暗中做了個鬼臉。只聽秀茹又道:“我是把寶兒當我親弟弟的。”
這一回,就連秀禾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到:“隨你怎麼說,都是你佔了便宜。”
若是秀茹管寶兒叫弟弟,那麼管秦羽瑤和宇文軒又叫什麼?乾爹乾孃?
秀蘭接話道:“可不是?咱們家爺,一看就出身不凡。”
秀茹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抱著佔便宜的心才去的。”
秀蘭便與她鬥起嘴來,唯獨秀禾側身躺著,枕著一隻手心,心中想道,夫人真真不是個凡俗女子。
皇宮的夜裡,充斥著異於尋常的安靜。宮中貴人多矜嬌,一點點稍重的腳步聲都能叫他們細膩敏感的心絃觸動,或許大發雷霆,無妄之災當頭降下。故而宮女和太監們走路的時候都是受過嚴格的訓練的,既不能如貓一般無聲無息,叫主子發覺不了。也不能腳步太重,惹了主子清靜。
與此相應的,是宮女和太監們說話、吃飯乃至做事的動靜,全都要低聲斂氣。其實,不僅是宮女和太監們,便連稍微次一等的主子們,也都秉承著這樣的習慣。
如此一來,倒是有禮儀了,只不過太有禮儀了些,秦羽瑤只是看著便覺得累。明日,一定要將餘下的那一套李貴妃與宇文婉兒的母女裝畫完,然後回家去。秦羽瑤枕著手臂躺在床上,聽著閆繡娘與胡繡娘悠長的呼吸聲,久久睡不著。
寶兒此刻應當接到她的信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哭鼻子?秀茹她們可哄得了他?腦中一時浮現出寶兒委屈得嗚嗚直哭的模樣,一時又浮現出寶兒故作小大人模樣,強忍委屈與思念的神情。
不管是哪一種模樣,都叫秦羽瑤心疼得不行,輾轉反側,直是恨不能立時生了翅膀飛回去。
“咚!”忽然,窗稜被敲響了。秦羽瑤微微一愣,從飄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凝神感受過去,只聽那窗稜又響了一聲,卻是不像意外發出,而是有人在那裡。
秦羽瑤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披了衣裳,趿上鞋子悄聲下地,開啟門走了出去。只見黑暗中,一片銀灰色如水銀般流動,不仔細看去竟瞧不見。
是千衣,秦羽瑤立時認了出來,便低聲問道:“何事?”心頭閃過寶兒的面容,不由得微皺眉頭:“我兒子可好?”
“小公子一切安好。”千衣從懷中掏出一隻信封遞過去,微微啟唇,傳音道:“主子叫我問你,可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講?”
聽到寶兒無事,秦羽瑤放心下來,接過信封,只覺厚薄與她傳回去的一般無二。然而信封卻是不一樣的,便知千衣把信傳回去了,這應當是寶兒的回信。她心裡一熱,把信封揣進懷裡,抬起頭看向千衣:“他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