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視野拓闊,只見到一座峭正端默的高大祠堂孤矗在遠處的荒野之中。他凜了凜神,徑直走近,踏過槁積的落葉,腳下沙沙作響,好似砂礫摩挲著自己的心。
經過一段煎熬的行程,梁鬱秋終於進入祠堂,只見神案前影影綽綽,立有兩尊雕像,一人瓜首鳥喙,一獸獨角睅目。他毫不理會,隨手擦亮了火摺子,點著了神案上的兩根椽燭,隨後放落了肩頭的屍體,燭光在屍體的面部跳躍不定,荊浩風慘白的臉龐赫然入目。
鶴目劍眉,皎如玉樹,即便已是死屍,仍是一個俊氣逼人的男子。或許只有這樣的相貌,才配得上英俠二字吧,梁鬱秋如此想著,竭力壓抑著胸口油然而生的怨毒,左手按住荊浩風的肩頭,右手握緊了蝶翅刀,對準了他的身軀,開始一刀刀沒有條理地割斫。
約摸二三十刀後,梁鬱秋停下手,倒轉蝶翅刀,將鐵質的刀柄湊到燭火上烤炙,直到鋒鍔也開始發燙,才將刀柄移開燭火,對準了荊浩風的額頭,使勁按下。
“嗤!”皮肉燒焦的氣味漫入鼻中,梁鬱秋面無神情,提著蝶翅刀站起,執起一隻燭臺,轉到祠堂東首,那是間被單獨隔出的內室,同樣疏於清掃,行走中不時有蛛網兜到臉上來。
跨過門檻,血腥氣愈發濃郁,蒼蠅絡繹飛舞,他放慢腳步,將燭臺安置在一隅,俯首凝視矮塌,很快發現了那個女子。她裸著下身,鱗傷遍體,散亂的頭髮幾乎遮住了大半個臉頰,衫裙被撕成絲縷,頭頸下是一大灘鮮血。
梁鬱秋蹲下身子,藉著燭光瞧清了這女子臨死前的神情,那是張受盡屈辱且懼駭至極的臉,淚痕交錯,沒有光彩的瞳子裡溢滿羞恨,嘴唇張著老大,不知是在哭喊救命還是在泣罵施暴者。
看到女子這副神情,他突然記起一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前襟,果然發現從上至下數的第二枚衣釦不見了,當即去審視這女子的雙手,只見她右手五指伸展,左手卻緊握成拳。
梁鬱秋不作多想,撕下半幅衣袖裹住了自己雙手,然後抓起這女子的左拳。女子的屍體已經僵硬,拳頭緊闔如鑄。他不得不逐根逐根地去扳開她的五指,當無名指被拉開時,一枚赭色的衣釦從掌心滑落在地。
梁鬱秋將衣釦拾起後小心納入袖兜中,胸口生出僥倖。
但還有更多需要隱瞞的痕跡,他深深蹙起眉頭,手中提起蝶翅刀,將兀自通紅的鐵柄向女子的臉上湊去。
他再次嗅到了皮開肉綻的焦氣,腦中不住喃喃:“要如何天衣無縫地將這一切掩飾過去呢。”
“該怎麼掩飾過去呢,頭回相見,可不能損了濯門的面子。”
離南京府衙的六扇門越來越近,甄裕使勁擦拭著下襬上的湯漬,臉上掛著苦笑。
他是濯門弟子,原本難得有閒暇,遠道從洛陽趕去鎮江會晤一位老友,不料途中接到師門的飛奴傳信,要他立即趕往當地的六扇門援手一樁緊急之案。
要知六扇門中不乏高手,尋常案件他們自行便可破解,能迫使高傲的神捕們向濯門求援的,必定是非同尋常棘手的案件。甄裕只有暫擱訪友之念,馬不停蹄地趕往南京,好在路途已近,加上跨下良駒相助,三個時辰後,他便已置身南京城內。可壞就壞在他肚餓難忍,在路邊攤上要了一碗紅湯爆魚面,吃的倒是盡興,卻不慎將湯油濺了半身,汙漬斑駁,惹人發笑,偏偏包囊裡又沒有換洗的外衣。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去衣鋪另購新衣的時候,耳邊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身後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甄少俠,總算等到你了。”
甄裕抬首,只見七八名公差裝扮的緇衣人迎面而來,當前一個大漢髯鬣如虯,虎軀魁魁,顯然是眾人之首。
“鄙人狄赫,應天府六扇門新上任的總捕頭。”未等甄裕開口,大漢匆匆忙忙地走近,呱呱嚷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