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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王琪鶴並不覺得自己笨,只不過覺得自己有些文人的清高罷了。他並非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懶於,或者說不屑於人情世故罷了。他認為,讀書人就應該有個讀書人的樣子,比如說陶淵明,比如說“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
每每於此,劉欣萍往往比他更不屑,說,拉倒吧,“北大菜籽”,別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有本事,多掙點錢,給我買個車,買個房,讓我也風光風光。
王琪鶴很憤怒,特別是當“北大才子”變成“北大菜籽”時。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但可惡,而且可恨。她這樣說,簡直是對文化的一種踐踏,是對文明的一種公開挑戰。侮辱自己可以,侮辱文化不行。在厚厚的鏡片後面,他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但理智告訴他,衝動是魔鬼,過後就後悔。更何況,劉欣萍說的並非全錯,真要有錯,那錯誤一定是在自己身上。
結婚前,玲子就給他約法三章:“1、家裡無論出現任何事情,我姐永遠是對的。2、如果我姐不對時,按第一條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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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認識的時候,王琪鶴已經30歲了。雖然,論學問他是學富五車,可是在感情方面還是個零。歸根結底是王琪鶴嘴笨,不善言辭,尤其是一見陌生的女孩,就滿頭冒汗,連手都知道往那裡放。錢鍾書老先生說:“上了年紀的人談物件,就像老房子著了火,簡直沒藥可救了。”王琪鶴不但是沒藥可救,而且是病入膏肓,只有等死的份了。
有一次,王琪鶴的父親託人給他介紹了個物件,是他們單位的一個同事。那個姑娘沒有別的毛病,就是胖些。在這個以廋為美的年代,這個女孩是悲哀的。然而,女孩卻自以為貌美如花。面對王琪鶴點的一桌子菜,嗲聲嗲氣地說,這些東西都是些“三高食品”,吃了人會胖的。弄得王琪鶴一頭冷汗,不知該說些什麼,一緊張,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沒關係,反正你也再胖不了了。氣得那女孩一句話都沒有,扭著沒有腰的水桶腰揚長而去,只給王琪鶴留下了一個肥碩的背影。
從那以後,在毛紡織廠,無論是誰一聽說,給“北大菜籽”介紹物件,就嚇得直搖頭。都說,那個女孩嫁給王琪鶴,簡直就是和木頭人結婚,糟蹋了人家黃花大閨女。
劉欣萍說不上漂亮,但很有女人味。是那種秀外慧中的女人,頗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從小到大,身邊從來也不缺乏追求的人。大學畢業後,因為周金寶的關係,她被分配到市財政局工作。周金寶,也就是那個從高中就開始追求她的同班同學。但是,卻不知是什麼原因,這兩個人最後還是分了手。
一個人的劉欣萍,這才體會到了社會的世態炎涼,人間的人情冷暖,相比於以前的人前馬後,車水馬龍,現在的她就像一隻落了架的金鳳凰,那些阿諛奉承的人瞬間就轉變了對她的態度。一時間,謠言四起,說她清高的有,說他下賤的也有。什麼屎盆子都往他頭上扣,周圍的人躲他都來不及。畢竟,誰也不願意為了她,而去得罪堂堂的周大公子。到了最後,連單位的領導都出面,說劉欣萍離開周金寶,是一個錯誤,是不正確的。好像他們兩個人的分手會影響到社會主義建設的美好局面,會對西部大開發的國家政策產生惡劣的影響,等等。劉欣萍一怒之下,辭職了。
劉欣萍的母親見王琪鶴老實,又是“北大才子”,在毛紡廠怎麼說也是鳳毛麟角,前程無憂。既然像周金寶那樣的藍籌股沒抓住,抓住個績優股也不錯。就替劉欣萍答應了這門親事。
女人的婚姻,相當於第二次投胎轉世,能找個富貴人家,也算是鳳凰涅盤,浴火重生,一輩子吃喝不愁了。劉欣萍那段時間,愁眉苦臉的,茶飯不思,一點心情也沒有。就隨了母親的心意,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遠嫁高飛了再說。
毛紡廠的人看見王琪鶴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