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的右手還沒有包紮,疼痛感一波一波傳來,牽扯著體內最敏感脆弱的那根神經,卻絲毫不能緩解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失望。
白寒的聲音還清晰地迴響在耳邊:“你覺得呢?我們是什麼關係?不就是上了床麼,那也是你同意的,我可沒有強迫你。”
那個喜歡眯著眼睛笑容沉靜的男孩子,怎麼竟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看錯了人。
小白,為什麼,為什麼接近我,幫助我,陪伴我,說愛我……最後卻又丟下我。
只丟下我一個人。
你可知道,當一個人習慣了被給予的溫暖之後,就再也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孤單冰冷。
你如此決絕。
往事歷歷在腦海中重現,初遇時清冷冷的安慰,再見時漫不經心的微笑,熟識後越來越密切的交流,每一個細節都深藏在記憶裡無比清晰,不容抹去。
煙臺街道的許願池邊,是誰在華麗的燈光下欣然淺笑,說:“我希望能有一個人,帶我回家。”
潁河橋邊,是誰把銀質十字架虔誠地遞過,說:“那麼,現在它是你的了。”
是誰曾藉著醉意瘋狂地攻城略地,是誰在灑滿月光的街道邊擁抱自己,溫柔道:“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小白,那是你,都是你。
然而你卻忘記了。
原來我這樣多餘。
夏宸轉過頭,取過旁邊放在板凳上的、厚厚的一沓筆記,抱在懷裡。修長手指慢慢撫上紙張,儘管光線太暗看不清字跡,但那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只要是白寒親筆寫的,他都記得清楚。
可是,再也不需要了,他曾經為了某個人決心努力向前,就是盼著有一天能擁有與對方並肩的資本,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了奮鬥的理由。
“就這樣吧。”他輕聲自語著閉上眼睛,開始動手撕那些筆記,一頁又一頁,直到粉碎的紙屑落滿了腳下的地面。隨著撕扯的動作越來越快,他的情緒也逐漸接近崩潰,終於在最後一頁筆記徹底被毀掉的時候,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這麼多年來,即使在被別人肆意欺辱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只有這一次。
夏宸絕望地倚靠著牆壁,目光在黑暗中找不到焦點,他無助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有些人註定在相遇那一刻就成為彼此的弱點,自此,再也逃離不開。
時間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
白寒已經聯絡了中介公司,決定低價轉讓住房,對方答應會盡快給他回覆。
他想,無論如何,都該先把父親欠的外債還上。
至於住的地方,總會找到的,城市那麼大,難道還會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麼?
阿宸在那個狹窄惡劣的弄堂裡住了十幾年,還不是一樣也習慣了。
……阿宸,為什麼又想到了阿宸。
明明應該放棄,卻依然時時會憶起。
刻在靈魂深處的名字,到現在還愛著的人,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了,除非他沒有心。
電視里正在播放著一部很早以前的電影,這部電影,他和夏宸一起看過,記得當時還在吐槽電影有多麼粗製濫造,然後兩個人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白寒盯著螢幕良久,默默地按下了遙控開關,轉頭看向牆角。
那裡的吉他已經落上了一層薄薄灰塵。
他走過去,取來絨布把吉他細細擦乾淨,而後抱著它重新坐回沙發上。好看的手指在琴絃上撥動,帶起一串低沉而熟悉的音符。
“你會不會剪去黃了的回憶,丈量我離情拉長十多里
芳草無盡 曾經相看兩不膩,如今花無語 飛過鞦韆去道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