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鈴姑端著一碗酸梅湯進來,入目就看到微娘正坐在桌邊,右手靈活地在算盤上來回撥動。她雖然仍舊一身男裝,但臉面卻素淨雪嫩,長長烏亮的頭髮披在後面,更襯得整個人容光勝雪,冷豔照人。
饒是鈴姑一直貼身照顧微娘,此時依舊不由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走過來將酸梅湯放到桌上。
“大姑娘,先喝了潤潤嗓子吧。”她說。
微娘點點頭,卻沒碰那碗,只是將手中的帳冊合起來,又隨手從右手邊的小梳妝匣裡的夾層拿出一本更小的冊子來。
“大姑娘,這是什麼?”她問。
“帳冊。”微娘答得簡潔。
“……。”鈴姑知道是帳冊,她想問的其實是為什麼同樣是帳冊,這一本卻做得這麼小,還單獨放在了梳妝匣裡。
不過,現在她是貼身保護大姑娘的下人,很多事情大姑娘大概並不希望讓她知道,所以她也不再多問了。
微娘卻摸著那冊子的書脊發了會兒呆。
這本帳冊和那幾本鋪子的不同,是關於接了織造局的生意的事兒。因著和官家打交道,帳面必須清清楚楚,所以微娘做得詳細,也放得細心。
重活一回,目前來說,她不但保住了大房的產業,而且還扭轉了前世的命運。
但這些都是暫時的,三皇子還在,他想得到顧家財富的心一直沒變,眼睛也一直在暗中盯著她們,這讓她一點兒都不能鬆懈,生怕什麼時候一失神,就被吞得連骨頭都沒剩下。
這次接織造局的生意,並不是意味著顧家就變成了皇商。皇商的身份沒這麼容易到手,現在她在京城的那些鋪子只是暫時接了織造局的外包生意,僅此而已。
“實力和底氣畢竟還是不夠。”微娘在心裡嘆了口氣。
太子雖然經過前段時間的事,對她已經比以前多了很多信任,但他畢竟不是商場中人,偶爾利用織造局的生意打壓一下三皇子還可以,卻不可能一直關照顧府的生意。
這種事情,還得靠她自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二叔父那邊已經來了信兒,明確同意將二房在京城的所有鋪子都轉讓給她接手,過段時間顧長卿大概會親自來京城和她辦手續,目前則由她全權管理。
看樣子,二房被燒那件事讓二叔父很有點兒一蹶不振的架勢,不然以二叔父的手腕和頭腦,不可能把好好的鋪子說轉手就轉手。
二叔父甚至在信裡說,如果不是她恰好提出來這事兒,他本打算是直接關掉的。
果然,大概半個月後,微娘剛剛看完秋諺給府裡的人發放完月銀,回到屋子裡,剛剛坐下,連茶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聽到鈴姑進來道:“大姑娘,有人要見你。”
微娘怔了一下。
她的第一反應是來找顧三思的。
畢竟這段時間她一直女扮男裝在外面行走,就算找她也只以為是找顧三思。
沒想到鈴姑居然搖了搖頭,道:“那人指明要見顧府的大姑娘,門房還以為那人要見的是秋諺呢,要進去給她報信,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對,這才主動把事情擔了過來,來和大姑娘說。大姑娘,你要不要見見?”
微娘下意識地看了鈴姑一眼。
說起來,鈴姑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人,功夫不錯,而且防身的手段很多。但是她對那些彎彎繞的東西並不是很在行,尤其不擅長陰謀詭計。
如果能讓她這種人都覺得不太對的話,那來找自己的究竟會是什麼人?
“那人說沒說來做什麼的?”微娘問了一句。
“問了,那個人說,她是專門來見大姑娘的,還說,大姑娘不是要收二房在京城的鋪子嗎?她就是來辦這事的,要把該蓋的印章都蓋了,該按的手印也全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