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我兩眼。我現在在他的目光中還看到了這種嘲笑,這很使我生氣。這確實是羅戈任本人,而不是幻影,不是夢境,這一點起先我絲毫也不懷疑,甚至沒有想到過。
同時他繼續坐著,仍然帶冷笑一直望著我。我憤憤地在床上轉過身,也用胳膊時撐在枕頭上,下決心故意地保持沉默,哪怕我們一直就這樣不吭聲坐著。不知為什麼我想一定要他先開口。我想這樣過了約有20分鐘,突然我冒出一個念頭:要是這不是羅戈任而僅僅是幻像呢?
無論是在病中還是以前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一個幽靈;但是還在小的時候,甚至現在,也就是不久前,我總覺得,只要有一次看見幽靈我一定會在當場立即死去,儘管我不相信任何幽靈。但是當我想到,這不是羅戈任,而只是幽靈時,我記得,我一點也沒有受驚嚇,不僅這樣,我甚至對它很生氣。奇怪的還有,這是幽靈還是羅戈任本人,對這個問題的解答不知怎麼的完全不像似乎應該的那樣令我關注和不安;我覺得,我當時在想別的什麼事。比方說,使我感興趣得多的是,為什麼羅戈任剛才穿家常睡衣和便鞋,而現在穿燕尾服、白背心、帶白領帶?我腦中也問過這樣的念頭:如果這是幽靈,我又不怕它,那麼為什麼不站起來,不走近它,不親自證實一下呢?不過,也許,我還是不敢和害怕的。但是,當我剛來得及想我害怕時,突然我全身彷彿冰雪交融;我感到脊背發涼,雙膝打顫。就在這瞬間,就如情到我害怕似的,羅戈任放下撐著的那隻手,挺直身子,開始張開自己的嘴巴,像是準備發笑;他盯著望我。狂怒襲住了我,我下決心要向他撲去,但是因為我發過誓不先開口說話,所以我留在床上,況且我仍然沒有把握,這是不是羅戈任本人?
我不太確切地記得,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我也不能肯定記得,有時候我是否會有片刻昏迷?不過,羅戈任終於站了起來,像他進來時那樣緩慢而專注地審視著我,但是不再嘲笑,悄悄地,幾乎是踮著腳尖,走向門口,開了門,走了出去,又掩上了門。我沒有從床上起來;我不記得,我這樣睜著眼睛躺著一直想問題又過了多久;天知道我想些什麼;我也不記得是怎麼昏迷的。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的時候,有人敲門,我才醒來。我這樣和家裡人約定,如果十點前我自己不開門也不喊人送茶,那麼馬特廖娜就應自己來敲我的門。當我給她開門時,我馬上就想到,門關著,他怎麼能進來呢?我完全清醒後便確信,真正的羅戈任是不可能進來的,因為我家所有的門在夜間都是上鎖的。
我如此詳細地描述的這一特別的事件,是使我完全“下決心”的原因。因此,促使我最後下定決心的不是邏輯,不是邏輯的信念,而是厭惡。生命採取這樣怪異的、侮弄我的形式,我是不能再活下去的。這個幽靈傷害了我的自尊心。我不能屈從於以毒蛛的樣子出現的陰森的力量。只有在黃昏暮色中終於感覺到宙己徹底下定決心時,我才覺得輕鬆些。這僅僅是第一關頭,為了第二關頭我去了帕夫洛夫斯克,但這已經相當明白了。
我有一支袖珍小手槍,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開始玩這東西了,那是一個可笑的年齡,會開始喜歡有關決鬥、強盜襲擊的故事,想象著有人向我挑起決鬥,我又怎麼氣字軒昂地面對對方的槍口。在放小手槍的抽屜裡還找到了兩顆子彈,而在角制火藥筒裡則有夠裝三發的火藥。這把手槍很糟糕,打出去的子彈總是偏離的,射程總共才15步;但是,如果緊貼著太陽穴開槍,當然是能叫頭顱搬家的。
我打算在帕夫洛夫斯克日出時去公園裡死,這樣可以不會驚動別墅裡的任何人。我的《解釋》足以向警方說明全部情況。愛好心理學的人以及有必要了解的人會從中得出他們願意得出的結論,但是,我不願意將這份手稿公之於眾。我請求公爵保留一份在自己那裡,另一份交給阿格拉婭·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