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講,還佐以歷代的許多考題,因為他的學生幾乎全部都參與了科舉考試,所以他手上有大量的成功失敗案例,他會拿出謀篇文章做範例,好的就指出好在哪裡,落榜的就點出哪裡不足。
這種目標清晰,條理明確的教學方法立刻讓明蘭對這古代的老夫子肅然起敬,她一直覺得古代的儒生有些虛偽,明明一個兩個都是為了科舉做官,還整天一副讀書是為了品德道學的修養,可是莊先生對此絲毫不諱言: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學問不是幾篇文章幾首詩,是一概涵養修行,要長久立足,非得紮紮實實的學不可!”
長柏和長楓坐在最前面一排,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長個子,盛紘的遺傳基因不錯,坐在最末的小長棟還看不出來,但兩個少年都身姿挺拔,第二排的三個女孩子也都秀氣知禮,一舉一動頗有規範,雖年紀還小,其中兩個已隱隱露出一副美人坯子來,莊先生看著微笑,捋著稀稀疏疏的鬍子連連點頭,嗯,這對眼睛很好,且他這把年紀,這幅老骨頭,離概念中的男人已有些距離,也用不著和女學生避嫌了。
家塾內總共六個學生,一位老師,外頭抱廈中還候著若干個燒茶加柴的丫鬟小廝,古往今來上課都有一個不可避免的步驟——朗讀,還得是搖頭晃腦的那種。
不論你是不是已經倒背如流了,都得搖晃著脖子,顛簸著腦袋,微眯著眼睛,拉長了聲調一句一句的讀,要讀出感覺,讀出韻味,還要讀出無窮奧妙來;墨蘭覺得這動作女孩做不好看,總是不肯,如蘭兩下搖過就覺得頭暈,於是罷工,反正莊先生從不管她們。
只有明蘭卻深覺好處,這種活動脖子的圓周運動剛好可以鬆快一下因為低頭寫字做針線而痠痛的頸椎,幾下搖過後,肩頸立刻舒服許多,明蘭終於明白古代書生十年寒窗的低頭讀書怎麼沒得頸椎炎了;於是愈加賣力的搖頭晃腦讀書,引的莊先生一上午看了她兩次。
莊先生規矩大,不許服侍的人進來,於是磨墨添紙都得自己來,其他人都還好,可是長棟到底年幼,小小的手墨錠都握不穩,又恰巧坐在明蘭背後。
明蘭聽見後邊不斷髮出慌亂的碰撞聲,覺得應該拔刀相助,趁莊先生不注意,迅速回頭,把自己磨好的一硯墨和後桌上硯臺利落的調換了一下,真是集乾脆與輕巧與一身的完美動作,莊先生抬頭,明蘭已經坐好,懸腕磨墨,很認真很專注的樣子。
莊先生小眼睛閃了閃,繼續講課;明蘭鬆了口氣,這時,背後傳來細細如小鼴鼠的小男孩聲音:“……謝謝六姐姐。”
明蘭沒有回頭,只點點頭,表示收到。
因為這份革命友情,第二天棟哥兒來壽安堂請安時,在門邊上偷偷拉住明蘭的袖子,扭動小身體拱著小拳頭道謝,然後囁囁嚅嚅了半天,明蘭看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長棟,覺得這個身高比例十分令人滿意,耐心道:“四弟弟什麼事?儘管與姐姐說好了。”
長棟受了鼓勵,才結結巴巴把意思說明白,他既不佔嫡又不佔寵,香姨娘是王氏丫鬟出身,主子都不識字了,何況她,棟哥兒長到五歲了還沒啟蒙,聽莊先生的課純屬聽天書,既難熬又羞慚:“大哥哥……以前教過我幾個字,後來他要備考,我不好煩他……六姐姐,我……”
他少見人,又膽小,說話也不利索。
明蘭輕輕哦了一聲,暗忖,置身事外與助人為樂,何者才好?一轉眼,正看見長棟抬著一張畏縮的小臉,滿面都是期盼渴望之色,卻又小心翼翼的隱忍著,生怕受拒絕。
明蘭忽起惻隱之心,朝裡頭看了看,見老太太正和王氏說話,想想離上學還有些時間,便領著長棟進了梨花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