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大姨,周圍鄰舍……
人們的篾條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
“生不生?”
“生不生?”
無數熟悉的聲音一邊問一邊打。
親人熟人都化成了惡鬼。
盲女想逃出這鬼窩,手中竹杖卻不知被誰搶走。
她匍匐在地摸索,脊背腦袋被抽打得啪啪作響,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只一邊哭一邊求。
求著菩薩保佑,求著這些惡鬼快走開。
一聲聲哀泣中,顧長衛衣袍兜著滿滿的紅棗和紅皮花生。
他臉上掛著心痛不忍,腦中卻默唸著:用勁打,朝著腦袋打。
正想著,忽聽咦的一聲。
還在圍打的人群,悉數頓住。
顧長衛心中一喜,擠進人群去看。
卻見被圍在中間的盲女,裙下洇開一圈淡黃印跡。
她沒有被打死。
什麼都看不見的盲女被生生嚇得失禁昏厥,正直挺挺的躺著,四肢抽搐。
她牙關緊咬,臉上還有一道腫起老高的印子。
“快,快請大夫!”
盲女舅舅棄了篾條,焦急高聲呼喊。
周圍動手的人,眼見事不好,棗子花生也不要了。
這拍喜打生的鬧劇,就此散去。
請來大夫灌了湯藥,紮了針。
盲女清醒過來,卻也瘋癲了。
她蜷縮牆角,稍有風吹草動便抱頭尖叫。
將所有人認作要害她的惡鬼。
這世間最怕的家庭,莫過於一個強勢但愚蠢的長輩。
盲女的舅舅這時才曉得怕。
一推二五六,反口張嘴一咬,跟顧家撕扯起來。
兩條蠢狗相互咬,還有那和稀泥的長輩。
最終兩家一商量,為了面子怎麼著都不能讓顧長衛作休妻負心人。
顧長衛辛辛苦苦算計一場,沒能死老婆,反倒被家中長輩逼迫著,和被綁著的盲女夜夜同房。
盲女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懷不上歸根究底是顧長衛沒怎麼碰過她。
這些長輩們鬆了口氣,為自己臉上貼金——都因他們拍喜有效。
盲女本就瘋癲怕人,在懷孕過程中自有逼迫毆打。
顧長衛被逼著在家,此番情形下,第二個月盲女肚子鼓了起來。
只是隨著肚子一天天長大,她瘋病越發嚴重,無差別地撕咬攻擊所有近身之人。
未免她傷到肚中孩子,或是外出傷到人。
顧長衛將她鎖進了地窖中。
左右對一個瞎子來說黑暗並不算什麼。
幾月後,盲女五花大綁在床上,生下了一個孩子——顧遠!
說來可笑,顧長衛本是個入贅的,因著孩子是個瘋掉的盲女所生,稍一運作孩子竟跟了他姓。
顧遠出生,並沒有讓他地窖裡的孃親生活有任何改善。
顧長衛沒了顧忌,越發胡天胡地。
將家財都敗了個乾淨。
對於那個瘋癲的盲女,再沒有人親眼見過她。
村人只偶爾在夜間,聽得如野獸般的悲鳴從顧家傳來。
尤其,近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