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刻不停地疾馳,清醒的間隙,我努力分辯耳中聲響,似乎有水聲、市井人聲,甚至風雨之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越來越冷,越來越餓,昏沉中,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砰然一聲巨響,我驚醒過來,刺目的光線幾乎讓我睜不開眼。
人影晃動間,我被人架住,拖了出來,全身骨頭疼得似要裂開。
“這娘們要死不活的,叫老田來瞧瞧,別好不容易弄來就嚥了氣!”
“老田正給少主療傷,哪來閒工夫管她,丟到地窖去,死不了。”
說話之人口音濃重,不似京城人氏,後一個冷戾的聲音竟似女子。
我的眼睛稍稍適應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敗,門戶寒陋,似一處破舊民舍。
眼前數人,高矮各異,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氈帽之下,不可分辯。
我全身無力,喉間乾澀欲裂,被一名彪形大漢架住,跌跌撞撞推進一扇門內。
那人解了我手中繩索,掏出口中所塞破布絮,將我推倒在乾草堆上。
又一人進來,將什麼擱在了地上。
兩人折身退出,關上了門。
俯在草堆上,我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
鼻端卻聞到三怪的味道,熟悉而有異香,陡然令我飢不可耐。
面前,是那人擱下的一隻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東西。
異香,穀物的異香正從這個碗裡散發出來。
我竭力撐起身子,用盡全力爬過去……指尖差一點,竟夠不到碗。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會看見金枝玉葉的王妃俯在地上,費盡全力,像垂死的小獸一樣往前爬去……只為夠到這碗糙米粥。
終於夠到了碗,我大口嚥下米粥,粗糙的穀物糠皮颳得喉中隱隱作痛,滋味卻勝過珍饈百倍。口中嚐到一縷鹹苦,是自己的眼淚墜入碗中。
我嚥下最後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我會活下去,活著逃出這裡,活著回家。
父親和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我終於知道,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比活著更重要。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經好了太多。
至少有昏暗的光線,乾燥的草堆,不再顛簸,不再寒冷。
疲憊困頓中,睡意襲來,我將自己蜷縮排草堆。
這一刻,我是如此強烈地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子澹……默唸著牽掛我的人,每想到一個人,勇氣便多一分。
甚至,我想到蕭綦。
我有一個英雄蓋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會令賊寇聞風喪膽。
睡意昏沉中,我竟陷入夢境,第一次夢見了我的夫婿……那個仗劍躍馬的將軍,遠遠向我迎來,向我伸出了手,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豫章王,是你來救我了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上鎖響,有人進來將我拽起,帶出地窖。
破陋的木屋裡,我又見到了那日黃衣娉婷的“吳家女兒”。
眼前女子身穿一件臃腫的棉袍,頭戴氈帽,做男裝打扮,面孔秀美,神色卻狠厲,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幾名大漢更加兇惡。
我對她一笑,她卻冷冷瞪我,口中低咒,“不知死活的賤人!”
她身後三個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關外人。
屋內門窗緊閉,四下空空落落,桌椅歪斜,牆角散亂堆放著乾草麻袋。右手一道側門,嚴嚴實實掛著布簾,一股淡淡的藥味從那屋內飄散出來。
正尋思這裡怕是北邊,靠近關外了,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蹌推向那側門。
一個佝僂蓄鬚的老者挑起布簾,朝門內低聲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