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屋子,彷彿還有她存在的氣息,衣櫃中,有她花費幾日功夫為他縫製的披風,有她為他製作的羊皮手套,她在無數個夜晚,笑臉盈盈端來參茶為他醒神,或是各色溫暖夜宵,讓他好在寒夜中滿心暖意……。
她是給他一個教訓,很多東西錯過了,就不再容易擁有。
這些年的陌生年歲,他早已忽略了,那些苦難,慢慢將她的心,變成了鐵。
而他,卻還會被她無意間回眸一笑,晃動了心神。
她早已不再是,曾經的崇寧。
彭。
酒壺落地,碎了一地,殘存的酒液,緩緩從碎裂的瓷片溢位,漸漸的匯成一條細流,淌過王鐳的腳邊。
他面色一暗,望向仰著脖子倚靠在椅背上的俊美男子,方才還聽他在說話,只是一刻間,卻又靜默的可怕。
或許是再一回,醉了吧。
人想醉的時候,才會沉醉。
喝了這麼多,或許可以說服自己,酒醉沉睡了……。即便是在無人看到的時候,也絕不會透露自己的一分心軟,他面前這個鐵石心腸的主子,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遇到任何一個關卡,秦昊堯都會過去的,王鐳早已斷定,明日太陽出來,秦昊堯又會恢復成往日沉靜模樣,絕不會有半分異樣,讓人抓做把柄。
那個秘密,一輩子都是他跟崇寧郡主心裡的結,沒有人,願意去解開。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或許唯獨這般心腸鐵硬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拋棄自己的女人,是不值得秦王回頭,不值得他出手挽留的,情斷了,就斷了,哪裡拼補連線的起來?!
他收拾了滿地狼籍,吹熄桌上燭火,才靜靜退了出去,將書房的門從外關上。
夜,從未如此濃重過。
壓的人心頭,都痛了,彷彿眼前的光,一刻間被抹殺乾淨,看到的,唯有黑色。
同樣燈火通明的地方,是雍安殿,夜色籠罩著皇宮,周煌從宮女手邊接過一盅乾貝熱粥,送到天子的手邊。
周煌將盅蓋開啟,為天子輕輕攪動熱粥,壓低嗓音說了句。
“秦王今日去郡主宮中,不知為了何事而爭吵一番,秦王似乎還要威脅郡主離開,但郡主抵死不從。”
天子招招手,將乾杯熱粥端在手中,舀了一口,微微頓了頓,朝著周煌發問一句:“依你看,他是動了真情了?”
“奴才不敢妄加言論,秦王心,深不可測。”周煌笑著低頭,將眸光定在一處,神色平靜,似有斟酌。“秦王向來霸道,如今怒火中燒,也是難免的,若說感情……還真不好說。”
“朕比你瞭解他,這回也不是別的東西,崇寧跟在他身邊一年出頭,他若是沒有半點反應,才是做作。”
天子細細品味著熱粥的滋味,喝了幾口,才放下粥碗,對著周煌說道。
“那皇上就縱容秦王一回了?”
“你把訊息壓下去,免得鬧得沸沸揚揚,他是知道分寸的,絕不會有第二回。”天子沉著臉,丟下這一句,隨即站起身來,周煌急忙跟在他的身後,走出殿堂。
在冊封之前,天子也有自己的顧慮,這件事越平靜越好,崇寧曾是秦王的女人這一個事實,朝廷百官不曾淡忘,此刻,不宜鬧出任何風波,免得冊封之日有任何差池。
天子負手而立,在長廊口微微頓足,驀地陰暗的眼中不悅翻滾,他冷著臉,越走越快。
他樂見這般的情勢,崇寧就在宮中,就在秦昊堯最熟悉最清楚的一處,但即便他每回都能來遇到崇寧,往日也絕非是可以交心的身份。即便距離很近,但只能遙遙看著想著,卻……再也不得。
秦王,絕不會一直一帆風順,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