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合著他的笑容,卻一頭霧水,又滿心不安,不知秦昊堯到底要說什麼話。
他定是知道了她要王謝說出張少錦下落的訊息了,王謝是他的侍衛,任何事都不會隱瞞自己的主人。
“朕在戰場上中了火槍的那一瞬,看到了滿目金光,從朕的心口飛舞出來的金色粉末,被火槍擊的粉碎。朕原本一回宮就想問你,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抑或——”秦昊堯眸光一黯,這當真是他至今不曾揭曉的幻境,嗓音愈發低沉,淡淡睇著她這麼說:“只是朕看花了眼。”
“皇上出宮前,我不過是將平安跟庇佑縫入皇上的大麾中……”
回想起兩月前,突如其來的皇帝御駕親征的訊息,讓她當下雖然如此平靜,對她而言實則是一個重擊。笑靨溫柔,她回視一眼,她說的輕描淡寫,在天恩樓所學的祈福儀式,跟天神祈禱天子能夠化險為夷,將十一顆開過光的金色琥珀縫在大麾中,她希望自己做的事再微小,再不足道,至少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好。
“只是我實在沒用,皇上到底還是受了傷。”
她直直望入秦昊堯的眼底之內,那一雙幽深莫測的黑眸,一旦龍顏大怒的時候,哪怕是眼神也彷彿會殺人般駭人陰森,她將心頭浮現的念頭暗暗壓下,輕聲嘆息。
“朕反而該感謝你,要沒有你暗中做的這些事,說不定朕的傷會更重。”秦昊堯看她的眼神不無落寞神傷,他更是於心不忍,伸出手去將她的小臉輕輕抬起,不再讓她逃避自己的視線,待兩人的四目相接,他的手才遊離直下到她的腰際,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我為皇上不曾做過什麼,皇上這麼說,我顏面何堪?”穆槿寧苦苦一笑,眉目之間的神色愈發複雜,她身為女子,無法跟隨秦昊堯前往軍營,唯有在千里之外的宮裡等候訊息,那種等待的滋味……也並不是好受的。不知何時就會聽到好訊息或壞訊息的日子,是漫長又難耐的。
秦昊堯有力的雙臂將她的身子圈在自己的胸懷之中,如今胸口的那個血窟窿已經長出了新鮮血肉,他想往後他或許有些不同,跟過去的秦昊堯相比,那兒被更多的思念更多的愛戀填充的滿滿當當,讓他更有別於一個鐵石心腸無情無心的軀殼。
被火槍融化的皮肉,被挖掉的一塊腐肉,疼痛蔓延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宛若重生,就像是天際的煙花,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絢爛奪目。
她依偎著他的胸膛,華服下的嬌軀依舊宛若水般靈動柔軟,微微的疼痛,微微的暖意,在一瞬間穿透過他的身子,他的微涼薄唇擦過她的柔嫩面頰,在她的耳畔低語一句。“朕很慶幸,你一直在朕的身邊,也願意等朕回來。”
若心中沒有這麼大的牽掛,他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從鬼門關回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事是一定的,會有善終,也會有惡果。冥冥之中早有註定,他們是能夠牽手依偎著走到最後的人。
穆槿寧聞到此處,默默閉上眼睛,那一瞬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她知曉任何人都是打心裡害怕秦昊堯的,天子原本就該是恩威並重的人物,他的言語或許不動聽,不悅耳,不漂亮,但男子的承諾更重,更能讓人全心信任依賴。
她的心裡,彷彿是一片海洋,澎湃過後,也能浮現海上日出的美景。
秦昊堯的黑眸之內再也無法掩飾波瀾起伏,不知不覺,他跟穆槿寧已然一道走過這麼多年的春秋,他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不過還是個不曾徹底長大不曾徹底瞭解這個世道的少女而已,她也曾被上位者的陰謀燒的遍體鱗傷,她也曾經被感情的深淺刺得滿身鮮血,她是如何從官婢的身份一步步爬到皇后的位置,她的心又死了多少回,或許誰也說不清楚了。太深太多的情緒,當下湧入他的胸懷各個角落,回憶裡……滿滿當當,他甚至不知該回想何年何月何日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