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戴不了一頂哪怕最輕盈的鳳冠,只是她也不確定,她嫁的人,還是她喜愛的嗎?姻緣牽拉撕扯,她早已拼補不全。
他對她而言,彷彿是陌生的全新的男人。
她甚至不清楚,他喜愛的,是否還是西湖龍井。
她在王府之內,必當更多陷阱,更多泥淖,更多難關,她稍不小心,就會淪為眾矢之的。
而她,對於秦昊堯而言,更是陌生的全新的女子。
崇寧的貪戀,絕不會成為如今自己的堅持。崇寧無法忍耐的,她卻要每日用笑容掩蓋生活。
她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希望秦昊堯知曉她經歷的事,所有的事。
但如今,她寧願那些,全部埋葬在千尺之下的海底,永遠——不見天日,成為永恆的秘密。
她突然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她的心都像是被瞬間掏空了。
笑著笑著,溼潤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那茶杯之內,濺起細小水花,水紋一圈圈波盪開去。
窗外的夜色,愈發深沉了,宛若被濃重的色彩,將世上所有的醜惡,瞬間吞噬乾淨。
翌日。
“客人?”
穆槿寧放下手邊的繡花,抬了抬眼,瞥了一眼雪兒,她在京城的同伴不少,卻也隨著各自嫁人生子,漸漸疏遠。仔細想想,絕無感情好的深交哪怕一個,既然如此,哪裡會有客人專程登門造訪?!
她起了身,緩步走向大堂。
嬌蘭郡主宛若一朵紫色濃郁的雲彩,飄入她的視線之內,近年來的變故,讓她原本的傲氣,變成更重的多疑偏執。
她冷著臉環顧周圍的風景,眼底不自覺流露出毫無溫度的輕蔑,聽到身後的步伐,她才轉過去。
她睇著一身素雅淡然的穆槿寧,冷冷淡淡說道:“恭喜你了,最後還是嫁了王爺。”
“京城裡的局勢,就像是天上的風雲,說變就變。”一朝一夕都能改變這世上的許多人,許多事,更別提她遠離京城,活在偏僻隔絕的塞外。穆槿寧直直望入嬌蘭的眼底,抿唇微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的清淡。“若能預知後事,或許本不該開始。”
她離開的那年,秦昊堯就已經是眾人眼中的人物,與生俱來的孤傲疏離,也隔不開那麼多宗室女子對他的熱切期盼。如今她都已經過了豆蔻年華,宛若昨日黃花。
年幼時候,不懂人人看她的笑,她總覺得笑,是喜歡她,更覺得驕傲,不可一世。
其實是笑她,高攀。
如果她早一點覺醒,早一點看透,早一點想通,也不可能錯了這麼多年,還一如既往錯下去。
結果也是如此,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那些美麗的雲彩,也不過是她少女懷春假想出來的迷霧,她踩著雲彩緊跟那個人,每走一步,越是覺得眼前的風景獨特,心情澎湃又羞澀,但云彩來得快,去得更快。
她已經站在圍城之外,只是三年後看嬌蘭,卻依稀覺得嬌蘭依舊身處圍城,遲遲不曾走出來。
嬌蘭眼波一閃,細眉蹙著,彷彿全然不信,猝然抬高語調。“你怎麼竟跟從尼姑庵出來一般,是看破紅塵不成?”
“年少的時候,處處相逼,比來比去,不願落人後。如今想來,只是可笑。”穆槿寧挽唇一笑,嬌蘭曾經是她最大的勁敵,眼看著自己嫁給昊堯,嬌蘭的尖銳來自何處,她都瞭解。
那曾經都是她們精心埋下的種子,卻必須看著無疾而終,無法開花結果的似水年華啊……
換了誰,都不會甘心的。
她的超脫從容,更讓嬌蘭看不下去。當年的熾熱,在她心裡還未徹底熄滅,更讓自己整個人變成悲劇,為何穆槿寧遭遇那麼多,卻還是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