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柔原本是長著一張嬌美稚嫩的面孔,特別是那雙大眼睛,格外有古靈精怪的神韻,只是如今,她的臉上長著幾個膿皰,有的已經收幹,有的隱約看得到還有膿水。由於許多日子不曾曬到陽光,原本蜜色的肌膚,蒼白如紙。
穆槿寧不曾言語,視線又從她的臉上,落到脖頸之上,那裡也無法倖免,也長了一顆,她輕輕拉過夏侯柔的手,夏侯柔被她過分親近的舉止嚇壞了,不免揚聲阻止:“別碰。”
她仰起小臉,默默望向夏侯柔滿是淚光的眼眸,淡淡一笑,柔聲說道:“沒事的,你沒聽說我沉入湖內昏迷了四天還會醒來活下去,太子妃你身上的,也絕非能是什麼歹毒的惡疾——”
話音未落,她便已經垂下眼眸去,輕輕拉開夏侯柔裡衣的袖口,那纖細白皙的玉臂之上,也有幾個收乾的腫泡,如今貼著肌膚,已經成紫黑色了。
待她審視了許久,夏侯柔才驚覺穆槿寧遲遲握住她的手掌,不曾說話,不禁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比這病更可怕?”
穆槿寧微微怔然,若說不可怕,這夏侯柔此刻的憔悴病容,跟記憶中談笑風生一身明豔的太子妃,幾乎判若兩人,若說可怕,她卻滿心平靜,沒有一分畏懼膽顫。
見她沉默,夏侯柔以為她要挑選好聽的話來搪塞她,她的笑意一斂,滿目苦澀。“說真話,他們撒謊,我從眼睛就能看出來了,瞞不住我的。”
穆槿寧卻笑著搖頭,沒有開口,唯獨以雙手握住夏侯柔的手,越握越緊,彷彿這般的回應,早已足夠。
一陣陣溫柔暖意,像是春風,從穆槿寧的指尖,暖和著她微涼的手。夏侯柔擰著眉頭,忍住眼眶的淚水,她病了這麼多日,不是無人來探望過她,只是願意跟她有肌膚相親,緊握她雙手給她撫慰的,只有崇寧一人。
她多日來壓抑在內心強撐的意念,就在此刻,全部分崩瓦解。清淚不斷落下那雙盈盈大眼之內,夏侯柔失聲痛哭,不可自抑。“我都不敢照鏡子,他們什麼都不說,可我都知道,他們眼裡的我,那麼醜陋不堪,一個個都當我跟惡鬼妖靈一般……。在殿下面前我也從不哭,因為我知道,我一哭,他心中更不好過,我只能笑,因為殿下說過,我笑的時候最好看——”
穆槿寧伸出手去,將夏侯柔擁在懷中,她倚靠在自己肩頭痛哭了許久,在這大半年內忍受的難堪和痛苦有多深,她便哭了多久。望著這樣的夏侯柔,穆槿寧的眼底也漸漸升騰幾分落寞,在宮中很多人,都是強忍眼淚而活下去的。她是這樣,夏侯柔為了心愛的太子,也是這樣。
“既然如此,太子妃更不該被擊垮,人定勝天,不過是小小疾病,或許只是中原罕見,塞外有些疾病的確千奇百怪,也沒什麼稀奇的。”穆槿寧一手輕輕落在夏侯柔的後背之上,夏侯柔雖然跟她年紀相似,但更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姐,她悄聲說道,一字一言,盡數落在夏侯柔的耳畔。
“對,我都險些忘了,你在塞外好幾年,見多識廣,是不是也曾看過像我這樣的?”夏侯柔脫口而出,才發覺穆槿寧眼神有變,驚覺自己的話刺痛了她的傷處,這才從穆槿寧的懷中離開,淚痕未乾的臉龐對著她,眼底滿滿當當的歉疚。“你當初是流放,我不該提這個的。”
“都過去的事了。”穆槿寧頓了頓,突地眼神一轉,眼眸熠熠生輝,說的格外生動:“不過,塞外當真有很多奇人異事,有的人,有三頭,還有的人,有六臂,還有的人,呼一聲,就會口吐火來——”
穆槿寧呵出一口氣來,看她那神態,彷彿當真有一團火焰噴薄而出。夏侯柔的身子不禁往後仰,被穆槿寧的話語嚇得有些錯愕,她身在京城長在京城,從未離開過京城這一個彈丸之地,自然也是極其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更當真相信了穆槿寧所說的話。她睜大眼眸,詢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