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華麗的斗篷。銀子不是問題,你一定要給我用最好的皮毛料子,不能有一根雜毛,哪怕是斗篷的繫帶,也要用最上乘的絲綢。我可不喜歡自己的衣裳,跟別的小姐重樣,至於上面要花些什麼樣的心思,那就是你的事了。”年輕小姐冷著臉,袖口露出的青蔥玉指指著低聲下氣的周師傅,高高在上的態度,宛若訓斥府裡的老奴才。
“代兒,我們走!”
趾高氣昂的富家小姐已下令,圓乎乎的丫鬟急忙跟了上來,兩人頭也不回走出店鋪,甚至不等周師傅的回應。
“周師傅。”
穆槿寧將手中的坎肩,送到周師傅的手邊,周師傅剛受了一肚子氣,居然沒留意到身邊還有人等候,這麼抬頭一看,眼底的神色變得萬分複雜。
“崇寧郡主?”
“是,周師傅,我回來了。我想找你做一身衣裳——”她抿著嘴角笑,宛若十四五歲的模樣,她也曾任性無知,卻萬分信任周師傅,只要他做的美麗衣裳,她都歡喜極了。她暗自瞥了周師傅蒼老的面孔,笑容從純真轉化為溫柔淺淡,她改了主意。“不過以後幾天,你應該很忙,我就不給你添亂了。”
“哎,這小姐,實在難伺候!這件坎肩我就做了三天三夜,她還不滿意,即便給她趕出來一件斗篷,她不喜歡,我還不是白忙活?!”周師傅無奈之際,不免在人去樓空之後發發牢騷。
“我這麼看著她,覺得好像看著以前的自己。”穆槿寧望向那遠去的身影,笑意在面頰兩個深深梨渦之內釀成從容,幽然說道:“她一定想要在自己心儀的男子面前成為最特別的一個,也不是難以體會的心情,只是麻煩周師傅你了。”
愛慕讓人會希望,變成另一個人眼底星空之中無數星辰,最閃亮的一顆。
她也曾一樣。
只是她忘了,她忽略了,她大費周章穿在身上的那些漂亮衣裳,又何曾停留過在他眼裡,哪怕短短一瞬?!
蝴蝶飛過花朵,尚且能留下畫面。
而她,什麼都不曾留下。
第7章緬懷
原本想穿的工工整整的去見她,不過既然周師傅抽不出空閒,那就只能她自己動手。
她原本稱不上賢惠,不過在塞外三年,卻也改變了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笨拙。第一次學習縫製衣裳,她硬生生將自己的血,自己的淚,隨著一針一線,封入了那件衣裳。
正如她如今重新攥著那一根銀針的時候,她依舊覺得沉重痛心,不過說服自己別太沉溺追憶,穆槿寧端正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整個屋子,一片寧靜。只剩下桌旁一隻紅燭,在安謐發光發熱,燃燒著初春的黑夜。
“念兒,以往在郡王府,一到了春天,孃親就數著日子,等三月三。”穆槿寧披著素色袍子,垂著眼眸,縫好了一隻衣袖,她轉過頭去瞥了一眼搖籃,微笑說著。
她哄騙孩子的本事不大,除了那隻歌謠,她這一年來,常常給念兒講故事。
講自己的故事,講郡王府的故事,講……。一切聽起來美好的故事。
睡在小搖籃中的孩子睜大著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他不哭鬧,掄住兩個肉呼呼的小拳頭,彷彿也聽得懂穆槿寧的話語一般入神。
笑意帶著酸楚,從心裡頭匯入面容,一點一滴沉澱在面頰的梨渦之內,微微搖曳的燭光在她的眼底搖曳,彷彿也吹動了她的回憶。她緩緩抽出白線,利落地打了個結:“因為那一天,孃親要去狩獵大會上,看那個人騎馬射箭的瀟灑姿態,看到他獵到野鹿狐狸,孃親比誰都開心得意。”
她朝著念兒微笑,孩子似乎感應到她的輕鬆,也眨了眨眼,只是不多久,就不敵睏意,再度偏著頭睡過去。
白玉色的料子,平平整整鋪在圓桌上,穆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