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笑著說我有什麼可怕的,他于吉也不是猛獸,還能吃了我不成嗎——“唯謹慎耳。”
他當然不是真的害怕于吉,而是隱約覺得,這事情裡面有點兒不大對頭……一則讖謠,攪擾凡間,可是對於修道者來說,對天上的仙人世界來說,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裴玄仁臨時起意,想搞明白其中緣由吧,他不會想別的法子聯絡于吉,為什麼一定要派自己去查訪呢?要知道自己可是預言中註定的滅祟之人哪,就該讓仙人捧在手心兒裡呵護成長,怎麼有閒空去搭理這等雜事兒?
若說裴玄仁不是很明細其中因果吧,張堅可是一清二楚啊,他為什麼也堅持要求自己去訪于吉呢?而且自己的幾個幫手,除了郄儉和魏翱算臨時搭夥兒,張堅特派來的一男一女,名字又都跟自己差相彷彿……一定是有什麼事兒還瞞著自己哪。誰信真就那麼簡單,去找到于吉問個問題就算完成任務?
當然這些想法也很難向郄儉傾訴,張祿只好說,既然你不想卜算,那不算就不算吧。郄儉問說那咱們可以啟程了嗎?張祿低頭一琢磨,說還有一樁事情,我住店的時候對老店主使了惑幻之法,允許我跟這兒白吃白住,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過分。不如你給他卜上一卦,斷斷吉凶,也算抵償他的店、飯錢,如何?
郄儉說成啊,既然人都把飯送來了,那咱們先吃過,完了你請店主過來,我給他算上一算——“未知何氏耶?”張祿一愣神兒,說我還真沒問他姓什麼叫什麼……
等到用完了飯,張祿就召喚僕役,去把老店主請了來。郄儉和顏悅色,問他籍貫哪裡,姓甚名誰,家裡還有什麼人。老店主就說了,我就是吳縣本地人,姓顧,祖上非常烜赫——“家祖諱奉,官至潁川太守。今有二子,長名雍,弱冠為曲阿縣長,次名徽,遊學在外……”
張祿一聽,瞧不出這還是個官宦人家哪,再一琢磨,顧老頭兒說他長子名叫顧雍?這人我可聽說過……元節啊,不用你算了,我知道他家未來如何,顧雍可是能做東吳宰相的命格哪!
心裡這麼想著,卻不敢表露出來——他是穿越者的事兒,壓根兒就沒跟郄儉提起過啊。郄儉再次焚香淨手,給顧老頭卜了一卦,算完後緊鎖雙眉,問對方:“君欲聞吉事,欲聞凶事?”顧老頭見狀吃了一驚,趕緊拱手:“請直言不諱。”
郄儉說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君壽不永,只在期年之內……”你頂多就一年的壽命了,趕緊的把孩子們都叫回來,見上最後一面吧——“至君二子,次男亦不壽;長則可七十許,為國家上卿。”張祿心中暗笑,估計你郄元節算不出來,顧雍究竟可為哪個“國家”的上卿吧?
隨即皺眉:如果郄儉算得沒錯,那就證明歷史跟自己所瞭解的並不會太過走樣,起碼江東仍為孫氏所盤踞……那麼中原是不是曹魏呢?西蜀是不是劉備父子呢?那則“長人執弓”的讖謠,果然只是胡謅八扯嗎?為什麼張堅、裴玄仁他們都那麼上心?!
張祿關照店主,說我在櫃上留下一封信,將來若有如此這般,幾個人過來尋找,即可將信付與。於是問顧老頭要來筆墨、竹片,寫下一行小字:“仙蹤會稽山儉祿先訪之卿等急往可也。”
於是張、郄二人離開吳縣,晝夜兼程,匆匆南下。才剛繞過後世的杭州灣,某日午間,張祿突然間心所有感,隨即耳旁響起一個聲音:“吾從師已下山矣。”
他知道這是左慈傳來的訊息,趕緊跟郄儉說了,郄儉略一沉吟,即卜一卦。這回儘量繞開于吉,僅僅探問我們往什麼方向走,才算大吉大利哪?卦象上得出的結果是正南方。
果然到了諸暨北部,也就是會稽山西方,跟大道兒上遠遠地就望見左慈了。左慈還伴著一位老者,只見他滿頭白髮,也不扎髻,就隨意地披散在肩頭,一張老臉上滿是皺紋,就跟風乾橘皮一般,也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