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宇文護權傾朝野,任用私人,人浮於事,即使他將用心批閱過的文牘發放下去,也很難將其中政務落實執行。
他如今入朝擔任的大司空一職,雖說位高名尊,卻只主管工部雜物,在這南北動盪的時局,唯有軍權為首、吏權次之,而工部主事實則地位尷尬,無甚實權。
原本憑著他是皇帝親弟弟,爵至魯國公的名位,其實就算他待在官位上混吃等死,也沒人多說,且還正隨了宇文護的心意。
可他卻不得不為包括皇帝在內的自家兄弟幾個的性命擔憂,亦不敢給宇文護任何藉口罷免或貶斥他……
“呼……”
一陣涼風吹過。
宇文邕忽覺渾身汗毛直立,背心如遭針扎,當即毫不猶豫的轉身一掌擊出,迎住了來襲的一隻白皙拳頭。
“蓬!”
勁氣交擊。
宇文邕觸電般跌退三步,臉上紅芒一閃而逝。
抬眼望去,一位身著白底黑紋儒服的瀟灑士子映入眼簾,宇文邕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擅闖敝府,襲擊本公?”
頂著裴矩馬甲的石之軒淡淡一笑,悠然道:“在下河東裴矩,久聞魯公文武雙全,雄才大略,特來拜會!”
宇文邕皺眉道:“河東裴氏?……既是名門望族之士,該當通達禮儀,欲要拜訪本公,為何不堂堂正正的入府請見,反而夤夜潛入?
且如此偷襲本公,更非君子所為!”
石之軒不以為意,徐徐道:“若是在下打著河東裴氏的名號公然前來拜訪,恐怕魯公未必敢於賜見吧?”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閃,明知故問道:“裴公子何出此言?”
石之軒沉聲道:“魯公明哲保身,韜光養晦之策固然高明,卻也不免將有心效力之士拒之門外,如此勢單力薄,何日方能剷除尖佞,肅清朝綱?”
宇文邕冷笑道:“聽裴公子此言,莫非此來是有意投效本公嘞?”
石之軒怡然道:“雖不中矣,亦不遠矣!”
宇文邕心裡稍稍驚訝,卻又極具戒備,面上仍不為所動道:“裴公子出身名門,本就可蒙蔭入仕為官,若想求得高官厚祿,本公亦可向陛下或晉公(宇文護)代為引薦。
公子又何須夤夜前來捉弄本公?”
石之軒毫不意外,“在下來的突兀,魯公信不過在下亦屬常理……”頓了頓,忽然語出驚人道:“魯公有所不知,晉公已決意毒死陛下,轉立魯公為帝!”
宇文護神情巨震,目光閃爍。
其實此事他早已隱隱然有所猜測,原本宇文護立當今陛下為帝,正是因為看中陛下溫文儒雅,然而陛下卻並不如宇文護所想象的那般懦弱無能,在處理事務中逐漸顯露出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才幹,周圍逐漸集聚起一批老臣元勳,並致力於富國富民,在百姓中也威望日高,隱隱遭到宇文護的忌憚。
前些日子,宇文護貌似誠心實意的舉行“歸政於帝”朝議,把除了軍權以外的所有權力都交還給陛下。
精明之人盡皆懷疑此乃宇文護欲擒故縱的試探之舉,卻不想陛下掌權心切,竟照單全收,想來已然引起宇文護的疑懼及不安。
多年來宇文護軍權在握,毒殺皇帝,擅行廢立之舉已非首次,此次未必不會故技重施……
心念電轉間,宇文邕已對這訊息信了六七分,但卻沉穩如舊道:“晉公一向精忠報國,豈會暗害君上?
裴公子切莫相通道聽途說之語,本公也當公子從未說過剛剛的話……”
石之軒只從他話語軟了下來,就知他真正心意,此時並不接話,反而微笑道:“在下略通觀人之術,今見魯公確有帝王之相。
然晉公一日大權在握,魯公即使登極為帝,一日亦只是提線木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