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宣二十二年，裕親王府。

“聽說昨夜那個質子又發瘋了，還摔壞了好些珍貴物件呢。”

“她到咱們王府也有兩年多了，怎麼還尋死覓活的，前幾日聽管事劉嬤嬤說原想好好勸誡教導一番，誰曾想愣是門都沒進呢，先見了血，劉嬤嬤那額間如今還沒好齊全呢。”

“怎麼這麼狠？”

“可不是麼，誰要是伺候著那屋，真是倒黴透了……”

褚子泱小小的身子窩在窗臺下的搖椅上，聽著來往丫鬟們的閒言碎語，不為所動。

來東臨那年，她不過剛豆蔻年華。

如今已至及笄之年，她仍未歸家。

褚子泱翹長的睫毛微微扇動，欲睡將睡之際，少時的記憶緩緩襲來。

“泱兒，等你及笄的時候，盛安哥哥一定會以太子的身份將你迎回來，屆時，我定要昭告天下，你褚子泱，就是我們大辰的太子妃。”

“泱兒，你妹妹自小身子弱，若是去了東臨，她的身體必然會熬不住的，你放心，只要兩三年，等你及笄，爹爹就向皇上請旨將你接回來。”

“泱兒，你是我們褚家的嫡女，當擔起這份責任……”

再有月餘便是她及笄之日，想來爹爹已經準備出發了吧。

“不是同你說過，憩在這兒窗臺下要掩張毯子，風大，容易著涼。”

一道如泉水般清澈悅耳的嗓音自門口傳來。

褚子泱眼瞼輕抬。

門口處出現一男子身影，身形略顯清瘦，容貌卻極為出色，一身月牙白錦袍隨著他條理有序的走動添了幾分風采，手中的白玉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

褚子泱第一回見他便覺得，他若稍健朗些，多吃些，這身姿容貌天下恐難尋幾人。

“你家世子又病倒了？”

男子微怔，輕笑，“可不正是。”

“泱泱，今日可要出去逛逛？聽聞福慶樓推出了新款點心，極為美味。”

褚子泱側身背對男子，語調淺慢夾帶著一絲不耐煩，“不去，慕雲開，你少往我院子跑，平白落人閒話。”

到這裕王府兩年，上至王爺下至看門小廝都知曉她性子古怪，自入府以來連這清風苑都沒出過幾回，故以除了院子裡伺候的兩個丫鬟和慕雲開，褚子泱也沒有其他相熟的朋友。

她不喜在這個地方留下太多回憶，自然不會主動與人交好，偏偏這個慕雲開是個自來熟的性子，這兩年受盡她冷臉也不曾計較。

除了和他那病秧主子一樣身子有些孱弱外，倒也算是個能解悶的。

“如今這外頭最不缺的就是你褚家大小姐的閒話，你行事如此乖張，不正是為了大家目光不敢瞅著你這清風苑麼？”慕雲開將玉扇擱在一旁的紫檀案几上，徑自拎起玲瓏小巧的紫砂壺給自個兒倒了杯茶。

輕抿一口，眸眼帶笑，“新茶不錯。”

褚子泱嬌軟的身子輕轉，扭頭瞥了眼他，碧色羅裙往搖椅邊緩緩墜下，半截伏在地上，別成一番景色。

見她不吱聲，慕雲開也不急，往她杯子添了些茶水，“聽聞今日王府來了大辰的信，說是令尊軍務繁忙，怕是趕不及在你及笄之日將你接回，歸程或延緩月餘。”

嗓音微頓，遂又道：“前日我到福慶樓用膳，聽了一個市井訊息，說是大辰太子即將迎娶將軍府褚家之女褚婉晴。”

褚子泱眸色頓冷，“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