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你只和俞兄弟前往楚州儘快將餘毒清盡才是。”
沈浣聽得他所言,怔愣半晌,終究點頭應允。
二人當即翻身上馬,向蕭策抱拳道別。蕭策同俞蓮舟點了點頭,轉頭向沈浣笑了笑,頗有深意道:“阿浣,你常年帶兵征討。此行楚州,且出去看看外面。”
看看外面,蒼生黎民,瞬息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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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看著揪著自己衣襟的稚童,久久不語。她蹲下身,輕輕摸著那小姑娘的頭。小姑娘衣不蔽體,天寒地凍之中赤著一雙滿是凍瘡的腳踩在泥水裡,頭上一根枯草草標,怯怯的看著沈浣。
沈浣心中酸澀,不知所言。但覺肩上一暖,卻是她身後的俞蓮舟一掌按在她肩上。
鹿邑至楚州,千里之遙。
於俞蓮舟來說,不算甚遠。
自出道以來師兄弟中以他行走江湖為多,這些年張翠山下落不明,師兄弟幾人為尋人更是江南塞北踏遍。
於沈浣來說,也算不得甚遠。
她常年轉戰,動輒連夜奔襲,親領數萬兵馬一日間急行三百里已是家常便飯。
只是這一千里路,沈浣卻是走的艱難異常。這更不是她第一次,被路邊這樣被變賣的稚童拉住。
中州大地,流民遍地,餓殍遍野,田埂荒蕪,十室九空。
自去年夏末,河南一路戰火紛飛,兵戈連天,到得如今已是大半年時光,汴梁路、安豐路、淮安路、南陽府、歸德府、汝寧府無一倖免。
遠襄、柘城、皇集、蘭陽這等惡戰爆發之處,戰火過後,早已是死城一座。尋常百姓如何能有元軍與潁州黃州二軍動作速度相比?往往尚來不及逃出避難,兩軍的炮火兵戈便已將半座城轟為瓦礫,血浸三尺。待到惡戰過後,只換做斷井殘垣間無人掩埋的荒屍白骨。
一場惡戰下來,死傷最多的,不是元軍,亦不是潁州軍,而是手無寸鐵尚不知發生何事的尋常百姓。
上萬性命,連天烽火金戈廝殺之中,亦不過微薄如螻蟻。
每一場惡戰,來不及出逃的是所攻之城的百姓。而於周邊城鎮能得以出逃、避開戰火的人,卻只是災難之始。
多年戰亂,中州之地田野貧瘠,黎民窮苦,家中有米下鍋的已是不多,更何談富庶?一夕背井離鄉,無錢無糧,只做得流民。
流民,只是中聽得說法。
所謂流民,其實便是乞丐,夾雜無數老弱婦孺,人數上萬的乞丐人流。
十餘年動盪戰亂,接連半年戰火連天,中州大地之上,四處炮火瘡痍,已少有完整城鎮,唯餘血色侵染三尺的荒野之上,遍地白骨,一股股流民乞丐徒勞而絕望的緩緩遷徙,祈望能尋出一絲生機。
太康的一把火,燒去的遠不止一座城。喪命在太康大火裡的平民有多少,沈浣已經無從知道。然則這一把火燒出的流民,卻遠不止幾十倍於兩軍死傷。北至長垣、封丘,南至西華、陳州,東至虞城,西至通許,整個汴梁路,竟有七八成的城鎮已經是空城一座。
螻蟻尚且偷生。流民乞丐,終究比戰火之中一具枯骨強上太多。
從鹿邑一路往南,接連數日,她與俞蓮舟竟不曾到過一座尚算完整的城鎮,處處荒蕪,民生凋敝。天寒地凍之中,荒野天邊無處不是緩緩往南遷徙的流民。衣衫襤褸食不果腹,少有青壯多是老弱婦孺。
“好心的大爺,求你買了我吧……”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小姑娘說著沈浣已不知聽了多少遍的話,紅腫的小手扯著沈浣的衣袖。
小姑娘旁邊,尚有七八個孩子,各個骨瘦如柴,各個頭上插著草標。
“大爺,您別看我家杏兒瘦,縫補煮飯洗衣樣樣都能幹,模樣性子都是好的。過得兩年大些了,還能給您鋪床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