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沈浣吁了口氣,抬頭向俞蓮舟道:“軍中已無茶葉,白水當茶,怠慢俞二俠了。”
俞蓮舟搖頭道:“無妨。”,說著頓了頓,問道:“我聽人言道前些日子你受了傷?如今如何了?”
沈浣訝異,不曾想到自己未曾在信中提及的事情俞蓮舟竟都知道。雙目微垂,片刻輕聲笑道:“早已無妨了。”言罷一抬頭,卻見得俞蓮舟神情嚴肅,目光審視著自己,不容得她避開。沈浣心中滋味陳雜,在他這般目光之下竟是不敢再開口掩飾,卻也決計不能說實話,只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俞蓮舟看著她那如小時候如出一轍、倔強著不肯說自己姓名時候的模樣,半晌緩緩嘆了口氣,“你總要為阿瑜姑娘保重身體才是。你這般讓她憂心,也不怪她惱你。”
沈浣一怔,隨即看著自己手中布巾,才明白俞蓮舟所指,不由笑道:“阿瑜這次惱我,倒並非為此,而是因為前些日子我想讓她去金陵暫避一段時間。”
此事起因原是這般,路遙與沈浣和阿瑜在桃園告辭之前,沈浣曾請求路遙得出時間南下長沙一行替沈竹看病。路遙聽得沈浣描述沈竹病情症狀,當下便一口答應。然則她見得沈浣如此掛念沈竹,念頭一轉,想到脫脫四十萬大軍南下,沈浣這些日子常在地圖前冥想苦思,猜她是對戰事軍情無以把握,便曾問沈浣若真有萬一,可需要她幫忙安置阿瑜。沈浣聽得路遙詢問,想起那日阿瑜指著中軍大旗的柱子言道“自己若有萬一她便一頭撞死在上面”時候的神情,以及林中夜宿時言道“自己在何處,何處便是她家”時候的篤定,頓了半晌,忽地給路遙躬身行了一禮,問她是否能在桃園事畢之後幫忙安頓阿瑜。路遙自是當即點頭。誰承想此番話被阿瑜聽到,幾乎氣得炸了肺,衝進帳子一把把路遙推了出去,指著沈浣的鼻子大罵她毫無信義,將她數落了一個狗血淋頭。路遙大張著嘴在外面,聽著帳內阿瑜不帶重複翻著花樣的罵沈浣,看著帳外因為好奇探頭探腦聚過來圍觀自己外加聽壁角的一群軍士,摸摸鼻子刺溜一下溜走了,留下帳內不敢回嘴的沈浣和氣得邊哭邊罵的阿瑜。
自那日起到得如今,阿瑜便一個好臉色也沒給沈浣看過。
而眼下,俞蓮舟聽得沈浣這般說,微微皺了眉,片刻問道:“可是戰事又有兇險?”沈浣與阿瑜二人他都看得明白,沈浣既然已經開始考慮送走阿瑜一事,顯然戰事境況頗是不好。
沈浣點了下頭,“這次元廷終於動用脫脫了。”
當初沈浣沙河一戰上下計算,更是特意叮囑俞蓮舟留得也先帖木爾性命,為的就是不讓元廷把軍權交給脫脫。然則到得如今過了兩年,元廷終究是醒過神來。俞蓮舟聽得此事,沉聲道:“脫脫既然如此厲害,你二人終有交手一日。”言罷看著沈浣明亮雙眼,伸手取來身側以黑布纏好的東西,手上一扯一抖除去其上遮蓋,淺笑道:“來,試試這個。”
沈浣但覺眼前銀光大漲,極是晃眼,彷彿將整個因為大雨而沉暗的帳子都映的亮了起來。沈浣卻目不轉睛的直直看著那槍,眼睛瞪得圓了,全然不敢置信的神情,大氣也未出一口。良久緩了一口氣,極輕的道:“是……瀝泉?”
俞蓮舟點了點頭,聽見沈浣彷彿不信一般喃喃自語,“嶽武穆的瀝泉?!這槍……這槍不是已失落很久了?”
俞蓮舟也不答話,橫執了那槍遞到沈浣身前,“比你那蘆葉槍沉些,你且試試順手不順。”
“給我的?!”沈浣訝然,看見俞蓮舟緩緩點頭,半晌站起身,接過那槍。長槍入手,沈浣但覺那雙盤龍雕花銀亮槍桿入手尚帶著俞蓮舟手中握過的微溫之感,她手腕一番,槍花半挽,蘸金神龍吞口所含的利刃猶若青泓刃雪、削金斷玉,破空之時竟發出輕微嗤聲,那聲音細微而乾淨,大異於尋常刀槍銳利破風。沈浣卻知唯有極難得的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