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裡的包裹,想開啟睡具,卻又頹然放手。他那有心情入睡?天快亮了,也是他練功的時候了。
他盤膝坐下,劍置在膝上,心亂如麻。張老人祖孫的悲慘形像不時在眼前幻現,耳畔彷彿聽到他們的呼號:替我報仇,替我報仇……替關中的悲慘百姓報仇……
“我害死了他們……”他掩面低號。
心潮又開始洶湧,毛髮森立。也許世間真的有鬼神,是不是張老人祖孫的陰魂跟來了?
他像一頭嗅到危險氣息的猛獸,全身出現反射性的痙攣,深深吸入一口氣,他用感覺來搜尋危險的徵候。
久久,擦一聲輕響,他擦亮了火招子。壁根有一隻破碗,半盞油,兩根燈芯。點亮了燈,他閉上虎目調和呼吸,不理會身外事,漸漸進入忘我境界,燈火卻在搖曳不定。
破神龕上,並肩端坐著三名壽眉全白,寶像莊嚴的高年僧人,穿了青僧便袍,各帶了一把佛塵。他們像是入定,聲息全無,似乎呼吸已經停止了。
雙方相距約四丈左右,誰也不理會對方。
久久,東方天際出現魚肚白,
油將盡,破殿堂中光線漸暗。
他撥出一口長氣,行功已竣。
中間的老僧壽眉軒動,終於張開依然明亮的雙目,用低沉緩慢的嗓音說:“南無普賢菩薩!施主所練的先天真氣,可有名稱?”
“大師大概瞧不起玄門氣功。”他木無表情他說:“同時,在下所練的並非先天真氣,而是正宗的內家氣功。”
“老衲著相了。施主殺氣直透華蓋,可是動了無名?”
“正是。”
“為了老衲?”
“大師以為如何?諸位大概在二更左右便到了。”
“老衲三更初正便來了。”
“有何指教?”
“施主可是姓林?”
“不錯。”
“施主俠駕蒞臨陝西,有何貴幹?”
“峨嵋三老,諸位僧隱峨嵋,出家人四大皆空,是否不宜多管在下的閒事?”他的語氣漸變。天下間的僧人,惟有峨嵋的和尚念普賢菩薩佛號,所以他猜出他們是峨嵋三老,宇內少數已修至不壞金剛境界的高僧。本來他該尊敬這三位老前輩,可是,目前悲傷與自疚,已令他心情有了極度紊亂的變化,不想見任何人,對在此守候他的人更不表歡迎。
“不然,佛說出世必先人世,老衲袖豈能不管?”
“你要管些什麼呢?替梁剝皮捉我?”
“如果梁稅監被刺殞命,施主可知道陝西要有多少人遭殃嗎?”
“如果他不死,又有多少無辜的人遭殃?比較了嗎?”
“死了一個稅監,朝廷還會派一個來,甚至兩個來。”
“下一個來的人,至少不會比這一個更惡毒。”
“施主可知道毒龍手下的十大殺星?”
“聽說過,這十個爪牙是毒龍的貼身死黨。”
“施主能以一敵三嗎?”
“能。”他不假思索地答。
“他們四個上,或者五個……”
“他們總會有落單的時候。”
“施主顯然心有顧忌,有顧忌則心虛,由虛生怯,必陷苦海永無勝算。”老僧苦口婆心加以勸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還不報,時辰未到。這種人性已混喪心病狂的人,自有上蒼懲罰他永淪阿鼻地獄。施主年青有為,何必以有用之身來冒此風險?練武人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無外無內,融孕於萬物之中,生化於……”
“這些道理我都懂。”他拔劍而起,莊嚴他說:“人,總是會死的。即使大師能修至肉身舍利,在下也修至無外無內天人合一的無上境界,同樣地不會永生,同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