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ldo;我吃雞頭,小雪吃雞脖子,景予師兄吃雞屁股……&rdo;
師父頓時大笑,笑得跌坐在地上,然後便坐在那枯枝敗葉間,看著我微笑道:&ldo;好吧,菱角兒,要說話算話。我雖快死了吃不著,回頭記得把烤好的雞腿送兩隻在我墳上。&rdo;
&ldo;師……師父……&rdo;
我的嗓子終於啞了,怎麼也掩飾不住,只恨尚是蓮身,不能撲到他懷裡拍打幾下,止住他的胡說八道。
可真的是胡說八道嗎?
他抬手欲施固本歸元真經,卻又無力垂下。
眷戀地再看我一眼,他輕輕道:&ldo;素一,皚東大哥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仙也罷,魔也罷,你的菱角兒,會比你幸福,比我幸福,對不對?對不對……&rdo;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沒了聲息,頭也慢慢垂了下去。
&ldo;師父!師父!&rdo;
我失聲大喊。
景予沉默地看著師父,向然冷峻的面孔已是一片慘澹,大顆熱淚奪眶而出。
抬手,捻訣,師父無力再施展的固本歸元心法自他指間飛出,落於蓮枝之上,頃刻助我化作人形。
蓮身尚有師父的體溫,化為人身時更能覺出右手尚有他指掌間留下粗糙卻溫慈的觸覺。
師父靜靜地坐在我前方,眼睛依然微微地揚著,卻已沒有了方才星光般的燦亮。他的頭髮花白,亂糟糟地披下來,粘了許多血和泥土。
我跪到他跟前,伸出手為他拭去泥垢,取梳子為他梳理頭髮。
兩百年來,都是他在照顧我。我小的時候,他甚至曾很多次用他粗拙的手為我梳過很漂亮的羊角辮。
我卻沒心沒肺,從未回報過半分,正是該被天打雷劈的不孝。
這是我唯一一次為他梳發,卻已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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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鴉斜日,蓑糙荒煙,滿天殘霞如血,沉鬱欲滴。
夜色似一塊遮天的幕布,正黑壓壓地落下來。
景予強撐著去打來水,鳳雪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套乾淨衣服,又幫我替師父淨了臉,換了衣。
師父安靜地受著我最後的孝順,神情甚是寧謐,彷彿是睡著了。
我定定地看著他,只盼他能看在我難得良心發現的份上,再次睜開眼,笑嘻嘻地喚我:&ldo;菱角兒,給我來兩隻雞腿,‐‐實在沒有雞腿,雞翅膀也行……&rdo;
&ldo;師父,給你吃,都給你吃。我會好好孝順你。&rdo;
我不覺地答他。
&ldo;菱角兒!&rdo;
手上忽然一熱,卻是景予緊緊握住我。
他輕聲道:&ldo;菱角兒,節哀。六師叔盼著你開心,盼著你……活得比他好,比你母親好。&rdo;
節哀……
養我育我疼我寵我二百年的師父,真的死了嗎……
我跪在地上,顫著唇,向師父道:&ldo;矮冬瓜,像烏鴉,好的不靈壞的靈,王八見了都躲他!&rdo;
師父靜靜臥著,再不理會我沒大沒小沒規沒矩的調侃。
&ldo;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