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時,竟是景予掌間託了一枚明珠飛入屋內。
他的神色已經平定下來,看向我時眉目間一片清寂。
&ldo;想把自己凍死嗎?&rdo;
他問。
話語裡的沉靜和清冷讓我深惡痛絕。
盯他一眼,我微笑道:&ldo;我凍不凍死,幹你這禽。獸何事?&rdo;
他頓了頓,便淡淡道:&ldo;既然我是禽。獸,自然要幹點禽。獸的勾當。&rdo;
我一悸,正警覺之時,他已走到我跟前盤膝坐下,雙手握住我,將掌心相抵,緩緩調息。
竟是和我一起同修本門心法。
我心思蕪亂,又屢受大創,修為大減,想靜心調息並不容易,但有他護持便順遂很多。
不過兩三個時辰,原來混亂的內息已經平定下來,周身冰冷的感覺也消失了,身上衣衫更在不知不覺間幹了。
依然在那間原來被毒蛇佔據的屋子裡,卻已被景予施法布了結界,已是風雨不進。鴿卵大小的明珠懸於梁木之上,如一盞小小的燭火。
景予靜靜地看著我,慢慢道:&ldo;你的修為果然退步許多。&rdo;
他的言語比他的修為進步得還要快。從前總是我把他氣得掉頭而去,如今卻是我幾次險些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了。
我只能微微笑道:&ldo;下回景予師兄讓我用奪魂金箭射上十二箭試試,看能不能修為大增。&rdo;
景予同樣幻了張大荷葉,盤膝坐於我對面,卻垂了濃黑的眼睫不看我,只拿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叩在膝上,許久才嘆道:&ldo;菱角兒,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只怕今生今世,也消解不了。其實我自己也越來越迷糊,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rdo;
&ldo;哦?&rdo;
我不經意般挑挑眉。
他又瞥我一眼,才緩緩道:&ldo;我從前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從未變過。&rdo;
我冷笑,卻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細聽他下面的話。
景予卻又沉默了許久,才道:&ldo;菱角兒,一個人並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曾認為魔者吸食最汙穢的元魔之氣,修身不修心,是天下之大惡。可偏偏有一天,我發現魔者並不是惡,而是……無可選擇。&rdo;
我怒道:&ldo;那又如何?是你背叛師門、殘殺同門的理由?&rdo;
景予反問:&ldo;若我留下,你認為師門會放過我嗎?&rdo;
&ldo;不會。&rdo;諸位仙尊中,就數他師父文舉仙尊最為嚴厲,即便景予是他最聰慧最高超的弟子,也不會手下留情。若是知道他是魔帝之子,痛心疾首之餘,必定把他投入化魔池,化他個魂飛魄散。
所以,我從未怨過他離開。
可這是他讓我魂飛魄散的理由嗎?
我等著他繼續給我解釋,只覺自己指尖抖索得連自己的肩膀都抱不住,居然像等待宣判般緊張。
或許我真的就是個笑話。明明親耳聽到他跟他的綿綿姑娘說得明白,偏偏還敢對他那點未了餘情抱著期望……
我真的敢有期望,認為他另有苦衷嗎?
認為他幾度幫我救我助我,是因為心裡有我,而不是出於絕情後的些微惻隱之心,或貓戲老鼠般的愜意欣賞?
可景予眸心似有什麼在閃爍,他握緊拳,又鬆開,又握緊……
他終於長吸一口氣,我以為他終於要切入正題時,他卻轉向了不相干的話題:&ldo;你覺得一夕可惡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