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蝶衣收斂了微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向莊思浩,臉上是難得的嚴正。
“我做這‘忘憂散’出來,用了自己十年的時間來反覆試驗,之所以一直秘而不發,就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等劇毒無救之物,不是可以隨便亂用的。”
說完這句,洛蝶衣沉默片刻,掉轉視線,再度開口,“浩哥兒……你愛她。”這是肯定句。
莊思浩真的被驚了一下,他極其少見的慌亂了,“我……朕——”
洛蝶衣打斷他的話,淡淡的說了一句,“你親手殺了她,你現在正在看她慢慢死去。”轉頭,豔麗的男人微笑,“浩哥兒,我說過,我最討厭你這點,因為你這點和玉帶荷仙一摸一樣。你們總是在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之後,告訴自己,‘我沒錯,一切都理所當然’。所以,大梁德熙陛下,你活該。”
莊思浩一愣,隨即慘笑。
是,沒錯,他活該。
一點都沒錯。
棄子(1)
三月二十四,車駕終於到了炳城,莊逐和隨駕的軍隊也在這裡,在半路上楚明月就按照宮規禮制恢復了皇后娘娘的打扮,隨行的侍女碧煙上了岸之後,終於不暈船了,開始一如從前一般的服侍。
到了炳城春狩行宮,楚明月和新月下了車,被安排到了行宮之中專供妃嬪起居的南宮炎上殿。
皇帝來到行宮,把楚明月她們安置好之後,第一件事就去召集水師將領議事。
郡王莊逐一早就領著手下眾將士在城外恭迎,後來就一直在這個議事廳裡等著。看到皇帝風塵僕僕的走進來,端著茶盞的手就一抖。
他跪下請安,皇帝淡淡應了一聲,順手接過左右遞過來的茶水,手指扣住杯子,小小的啄了一口,一路滾燙滑下嗓子,燙到心裡一片暖呼呼的,才開口道和侄子說一些這一路上的事情。
莊逐坐到皇帝的下首對面,含笑把事情輕描淡寫的說了,皇帝緊緊盯著他,愛憐的拂起他額頭上一縷髮絲,仔細看著他的臉,良久一腔慈愛化成淡淡的一句,“逐兒,你瘦了。”
莊逐像個小孩子一樣有些撒嬌的把臉貼在了皇帝的手掌上,一雙春風桃花的眼睛微微眯起,“陛下也瘦了。”
“還不都是自己折騰的?”皇帝失笑了說了一句,眼神卻遠遠的望出去,臉上就收斂了笑意,那被歲月淬鍊過的俊美面龐,一旦失去了笑意伴隨,立刻顯現出一種近於殺伐的冷酷蕭殺。
從小到大,莊逐無數次看過叔父這個表情,幾乎每一次的背後都是一陣腥風血雨。
他也收斂了神色,慢慢的坐直身子。
皇帝卻又不著急立刻說話了,他拿過一邊的銀茶匙,慢慢撥著茶盞裡的浮沫,半晌,他才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逐兒,遠兒那孩子,算了吧。”
這幾個字聽起來平淡無奇,但是放在皇家子弟和皇帝的對話上,意義就顯得非常重大了。
莊逐何等聰明,叔父這句話說出來,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很簡單,莊檄就是枚棄子,以後,留在魏國,是死是活,都不要了,也不用管了。
棄子(2)
他菲薄的嘴唇一下子抿了起來,握著杯子的手有些神經質的顫抖起來。他沒說話,皇帝也沒看他臉色。
沉默良久,莊逐才輕輕嘆氣,繼續說道:“檄兒那孩子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他……是不是廢了?”
皇帝眉骨不易為人察覺的一跳,一張本來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此刻越發蒼白,在茶水煙氣裡,竟然有了種會隨時湮滅一般的感覺。
他依舊沒說話,抿了抿嘴唇,點點頭。
“逐兒,朕曾經以為自己真的會千秋萬世,可是,也是經過這樣一場戰爭,才讓朕看清楚自己。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