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御頷首,朝山下走去。
悠長小道,靜謐幽然,路的盡頭,是一抹月白背影,少女挽著雙髻,只繫著同色系的髮帶,搖晃著腦袋,嘴裡哼著歡快小曲,含糊不清。
書院裡不乏世家小姐,可她衣衫泥漬斑駁、狼狽不堪,再看看不遠處的掃帚,想到往右斜拐就是茅廁,便瞭然,是來清掃茅廁的丫頭吧,竟坐在這裡乘涼偷懶。
一步步踏下臺階,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少女若有所感地抬起了頭。
他低垂的眼眸和她對上了視線,雙方皆是臉色驟變——
「怎麼是你?」
「又是你!」
——「我、我最喜歡、劍、客、了……」
——「鬆手。」
——「不松!鬆了就跑、跑了。」軟弱無骨的手攀上來,對著那張俊顏「吧唧」一聲,親個穩穩噹噹。
自蘭香樓一別,他已經好些日子沒再碰見過她,快要遺忘的一幕,猝不及防地從記憶深處湧出來,薄御的臉一下子燒起來,下意識就要逃。
走了幾步才驚覺,理虧的又不是他,為何要躲?
遂又回過身來,表情彆扭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雲櫻想到上次在蘭香樓被他懟過,就不待見地別開了臉,一副催他快點走的嫌棄態度。
薄御繃緊下巴,既然這般不待見他,當初又何必…何必摟著他親?無恥!
沒好氣地在她身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隨手扯一片草葉,叼在薄唇間,她盼著他走,他就偏不走。
林間涼風襲來,拂去心上的煩躁不安,只剩寧靜悠然。
雲櫻往右挪了一寸,瞥一眼他腰間的佩劍,小聲問:「來殺人的?」
薄御唇角抽了抽,反問她:「你說呢?」
「書生也殺啊?」雲櫻嘟囔著,撿一塊石子在青苔上邊寫字邊問,「你們這行挺考演技的,又要裝世家公子又要裝青樓色鬼,現在還得來扮書生,要是考你學問答不上來就露餡兒了。」
薄御沒說話,餘光瞥過她在地上寫的字,漂亮的行書,落筆如雲,頗有氣勢,不像是一個小姑娘寫得出來的字。他暗暗吃驚:「你識字?」
「當然了,又不像你一介武夫只會殺人。」雲櫻斜睨他,表情不屑一顧。
薄御抱著胳膊,好笑地反問:「誰說武夫就不識字?」
語畢,他也撿了塊石子,筆走龍蛇地寫了個「劍」字。筆畫間的飄逸勁兒,倒是不輸於穆流芳的行草。
20第二十章
見她啞然,薄御就好心情地勾起唇角,表情得意洋洋。
若是等在書院外的手下見到他這副幼稚模樣,怕是會驚掉眼珠。
還有要事在身,薄煥便扔掉手裡的石子,長話短說道:「若是識字,可接些抄書的活計,不必…這麼辛苦。」
他沒有去看雲櫻懵然的表情,拿下唇邊的草葉站起身來,腦後裂錦般的馬尾搖曳著投落林間的光斑,很快便瀟灑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玄色背影隱沒在幽靜的長路盡頭,他的每一次出場都這般猝不及防,方才說的話也莫名其妙。
雲櫻托腮看著地上的字,蔥白指尖細細描繪而過。
握劍的人,字竟也寫得這樣好,劍客的形象似乎重塑了一角,今日的他氣度溫和,倒沒有先前幾次那般讓人討厭了。
拍了拍手,雲櫻估摸著也該下課了,便也起身往大講堂走。
悄悄摸回去的時候,雲琅還在睡,並未察覺到他的妹妹已經溜出去很久了。
臺上的穆流芳掀起眼簾輕瞥她一眼,又低頭繼續講。
雲櫻覺得無趣,就在宣紙上畫畫消磨時間,起初只是想隨意畫圈,之後手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