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擁有原身的記憶,卻沒有她那份感情,好似看了一部冗長的電影,即便是第一視角,也終究不過旁觀者。
這話,他若是早些說,原身不會賭氣去郊外賞花,也不會落得墜崖而亡的下場。雲櫻替原身可惜,但有時候命運就是這般捉弄,誰都無力抗拒。
「以前是我少不更事,不懂何為情愛,錯把崇拜當愛慕,我贈你的詩,還是忘了吧……」
「忘了?你倒是瀟灑……」
握在手心裡的那份溫暖掙扎著脫離他,穆流芳只覺心口一陣刺痛,像是預感到這份剛萌芽的感情即將被殘忍扼殺一般,他呼吸一滯,指尖挽留而過,卻終究抓不住秋風中的那抹逝去的餘溫,堪堪讓她逃開。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拘泥於小情小愛,穆公子可是當朝狀元,這點道理總不會不懂。」
像是想要極力和他撇清關係一般,雲櫻眉眼冷淡,抓不出絲毫還留戀他的破綻。
穆流芳只覺眼眶生疼,定定看著她,卻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誰又不懂這般道理?不過是動了情,亂了心,才會變得這般難以剋制。
涼亭窒息的沉默中,雲櫻微微低了頭,規規矩矩地行禮,發間的珠玉輕輕搖晃,色澤白得刺眼。他曾訓斥她忘了大家閨秀應有的禮數,如今她的這份乖順之下,卻是他不願見到的疏離。
「我還有事,恕不奉陪,穆公子,告辭了。」
沒有去看身後人是何等的表情,雲櫻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涼亭。
彷彿完成了一件無可避免的任務,壓在心上的沉重感消散,走出雲府大門,雲櫻緊繃的肩膀立刻放鬆下來。
話說得如此明顯,驕傲如他,應該不會做出有失身份糾纏不清的事,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經穆流芳這麼一折騰,她倒是險些忘了皇上這個隱患。
雲櫻停下腳步,秋季的河面染了一抹悽然,粼粼波光盡顯冷意,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安心。
竟然又來到這裡……
白桜河畔,盛夏之夜,初秋晚霞。
大概是因為,在此有過美好的回憶,所以惶然不安時、茫然無措時,潛意識裡便想來這裡尋求一絲慰藉吧。
又或者,是在期待著再次遇見誰。
她在河邊坐下,撿了石子兒打水漂。
水花輕濺的細小聲響中,頭頂傳來誰的溫和的話語:「有力氣玩,說明沒事,那我便安心了。」
身旁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含笑看著他,逆光中,他的面龐被烘出柔和的白光,讓人一瞬間就卸下防備。
雲櫻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望回河川,又投了好幾塊石子兒,這才開口,尾音綿長似嘆息:「若是沒事,我也不會在這裡投石子兒撒氣了。皇上那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我炸個粉身碎骨。退一萬步說,我這個小人物不勞他惦記,很快把我給忘了,可宋芸煕呢?季鴻呢?他們倆若是有事,我也難以安心。」
葉淮風朝她遞過手,掌心如玉,雖只帶一枚翡翠扳指,卻也教人看出與生俱來的貴氣。
「給我一顆。」他溫聲道,音似和煦的風,暖得不成樣子。
「想不到男神也這玩這種幼稚東西。」雲櫻打趣著攤開攥滿石子兒的手,仰頭望向他。
他俯身拾起一顆:「看好了!」
灰色的石子在水上連連激起五道水花,最後才不甘地沉入水底。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雲櫻眼眸晶亮,旋即垂下腦袋,悶悶道,「男神就是男神,開了掛的人生,連打個水漂都比我厲害。」
見她失落,葉淮風抿了抿唇,提議道:「這個不難,我教你。」他猶豫一瞬,還是走到她身後,輕道,「你起來,我告訴你訣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