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串兒連音過處,忽然一聲脆響悠然。便如一片星辰灑下萬道熒光,引出皓月之神輝萬端,映照八極萬里晶瑩瀰漫。輕飄飄絲絃顫顫,宛如一獨然麗人倚高樓憂思。又是揉弦冉冉,其間輕輕彈跳出幾聲波動異響,彷彿心扉稍開,情思纏繞散發於縹緲無盡處。此一弦撥出,那思緒便自無盡悠長,茫茫然匯入太虛,似斷似連。直至一聲絕響,似乎投石擊破水中天,那麗人恍然若醒,長嘆無絕。
“哥哥是念及嫦兒姐姐麼?”
靈兒低眉,不忍聲張,怕攪了不足一場清夢。
便是此時,那遙遠處,一道白浪湧來,先是嗡然如蜂來去,其後那聲息便漸漸大漲,及末了便猶若萬頭鬥牛齊吼,轟轟然震耳欲聾。然便在此巨響中一陣清靈響起,漸漸高亢激越。
“當是那海濤擊打衝入其下萬般洞孔,激發出此音也。”
臨座一儒生道。
果然,隨巨浪起湧、回落,那鳴響亦或激越、或悠長、或宏大、或極微。似是人間百般甘苦,亦如人生萬般境遇。低沉時如墜深淵,高亢時如凌波直上,平緩處恰似凡常之生活,激揚處如駕長風直上九天,奮勇時如劈波斬浪,雷霆萬里不懈。
不足微微眯離了雙眼,暗暗將一絲兒神能運起,突兀一聲弦隨浪起,琴絃滾滾竟然如此間浪湧鳴響。兩相相和,絕無凌亂混雜之感。悠然若天籟,相和若佳侶。當真是浪似狂暴擊萬里,琴似柔風載不動。
靈兒、風兒二女垂目聆聽,只覺萬般柔情盡付一江愁緒,悠悠然然,無可承載。便是聽潮閣上下,遷客騷人、僧俗修眾,亦盡數隨琴起伏,思緒萬載。或感夫傷懷不能自已,流下清淚兩行;或壯懷ji烈,拔劍起舞,欲擊萬里成就不世功業;或三杯兩盞淡酒,化去無盡愁思,萬古寂寥悲苦。便人縱有千般情思,盡數其間;世縱有萬般酸苦,皆付一琴也。嗟夫,餘之追,何人可知······
待得浪波不起,鳴響不再,那一聲長吟亦是嫋嫋而散。其時,已然是夜半時分也。
“靈兒、風兒,今夜聽潮閣上修行者甚眾,快快走吧。”
二女聞言,輕拭雙眸,微紅了眼隨其下聽潮閣遠去。
或是人去好半時,忽一人道:
“琴音如是,道盡人間千喜萬苦,神人也。”
“道兄此言得之。此吾中人也,且上樓一唔。”
有數修登樓,然那操琴者早已渺渺。
座中一修,乃野修也,其時聞音悲苦,居然情不自禁,抽搐哭泣。
“喂,我說朱兄,聽潮已罷,卻不許這般丟人也。”
有博聞強記之修就手記了其曲譜,不過兩三日罷了,那曲調便在聽潮城妓院舞姬中演奏悅客也。
“哥哥,那兩曲兒何名?怎得從未見哥哥演奏耶?”
“其一乃是。月下成曲久矣,乃是嫦兒親作,久不彈,手法略顯生澀也。聽潮此曲,乃是某家有感新作罷了。汝自是無曾有聞。”
“哥哥,當日一曲無所思令靈兒感懷。哥哥,須得教我才是。”
“史家哥哥,何時才能與你弄琴共舞呢?”
“哦喲,風姐姐想什麼呢?咯咯咯······”
“臭妮子,老是這般羞人也。”
二女嬉笑玩鬧,不足樂呵呵瞧視二人。便是這般嬉笑間,忽然不足雙眉一縮,起身道:
“吾等不要露了行跡,那三教之眾已是及此。”
“哦,難道確然有大算師這般神機妙算?連吾等之行藏已是可測麼”
風兒道。
“此凡間大算師nǎ裡有這般神通耶?”
靈兒亦是迷惑道。
“是了!定是仙修地,甚或神界之修使壞,傳了此界大算師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