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歷不夠,路小西最早只是打下手的編劇助理,一邊學習一邊工作,跟了幾個專案之後,才終於能以編劇之名參與到劇本創作之中。
這是她入行第三年,但真正有她署名的電視劇,還在大綱階段。無論如何,路小西想,這個專案也要磕下來。
這間公寓租金高昂,好在位置優越,距離秦盛工作室所在的龍美大廈只有兩公里。
時間還富裕,路小西就近找了家星巴克,打算隨便買杯咖啡,買塊可頌解決早午飯。
沒想到一推門進去就看見李勁坐在窗邊最顯眼的位置,路小西心裡一咯噔,立刻鎮定下來:現在的她和昨天判若兩人,李勁能認出來就見鬼了。
這麼想著,路小西腰板挺得筆直,腳踩高跟鞋往裡又走了一步,等到視線落到李勁對面,她的動作再次慢了下來,一雙狐狸眼帶著敵意,輕輕眯起。
李勁對面坐著個女人。
漂亮的女人,正哭得梨花帶雨的漂亮女人。
「哭也不能解決問題。」李勁把紙巾推到女人面前,聲音低沉,「要不……」
「你們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討厭。」女人哭腔漸起,「我想哭就哭,為什麼一定要解決問題?我哭的時候,只需要被哄,不需要有一個人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裡,要怎麼解決!」
李勁被打斷,有些束手無策。耐著性子聽她又哭了一會兒,才說:「那你……想怎麼樣?」
話音剛落,餘光裡出現了一隻巨大的單肩包,緊接著,身旁的座位坐下來一個妝容精緻的小姑娘:她穿一件厚且寬大的純白高領毛衣,配毛呢短裙和裸色短靴。寒冬臘月,小腿裸露在外,不著一物。
在李勁瞥見路小西的同時,路小西也偏頭,抬著下巴睨了他一眼。
那你想怎麼樣。
路小西在心裡咀嚼李勁這句回應,心想,這真是最差勁的回答。
但她還不打算一走了之,路小西相信自己的「線人」帶來的訊息:李勁單身,大學三年半,幾乎不涉及任何情感糾紛。所以她坐過來聽聽,這一幕還有什麼內情可挖。
「我不知道。」女人把臉埋進手心裡,「我還能怎麼樣?」
李勁斟酌字眼:「我建議你再去問問他的朋友,我這裡除了他的手機號碼,沒有其他有用的資訊。」
「我不認識他朋友,我只知道他住這裡。」
「他上個月已經搬走了。我也聯絡不到他。」
路小西咬了一口溫熱鬆軟的可頌,巧克力夾心的香氣溢滿鼻尖。
懂了,上一個租客留下來的感情債。
路小西善於從隻言片語中整合人物關係,這項技能讓她很少深陷社交場合頻發的誤會和烏龍之中。
食物下肚,路小西身心舒坦,懶懶地往後靠了靠,目光斜斜地落在李勁放在桌面的雙手上。
他雙手鬆松地握拳,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長且深的傷疤,自中指指根起,一直延伸到衣袖中去,路小西好似有透視眼,順著臆想中的傷疤爬行脈絡,視線一路追到李勁的小臂當中的某處。
而後,在李勁察覺之前,眼睫下斂,收束所有情緒。
女人反覆確認過李勁對他那個室友毫無瞭解,在深刻地意識到面前這個男人完全不解風情且並不打算提供額外的情感援助之後,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路小西晃著二郎腿,心情愉悅地吃完了手裡的可頌,挎著揹包,端著半熱的咖啡出門打車去了龍美大廈。
秦盛看見路小西出現在面前,形容她像只成了精的狐狸,眼角眉梢有一種刁鑽促掏的狡黠。
路小西對秦盛誇張於常人的表達方式和行為邏輯見慣不怪,她拒絕秦盛以八卦的口吻來套她的話:「秦老師,我們繼續聊大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