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小夫人了。”席先生微微頷首,做出“請”的手勢,女人輕服一禮,笨拙的身子絲毫不能掩蓋她優雅從容的氣質,抿嘴一笑,轉身為丈夫梳洗去了。
二人轉身出門,葉珣愣愣的盯著他們夫妻,只聽見席先生的乾咳聲才恍悟過來,隨他們迴避出去。
“先生,求你別殺他,先把他帶回去吧!”葉珣拉住席先生的衣袖,焦急的跺腳,“二哥說,在他回來之前,讓葉珣務必留他性命。”
席先生拍拍他的肩膀:“想你二哥活命嗎?”
葉珣一頭霧水,茫然的點點頭。
“所以他必須死,他不死,琨兒就得死。”席先生一字一頓擲地有聲,讓葉珣不由心顫。
他們再進去的時候,許文崢攔著女人的柳腰站起來,屋子裡只剩他們五個,張連貴拉開槍栓:“老許,痛快點,像條漢子!”
許文崢輕推了女人一把,對張連貴說:“勞駕帶她出去,別讓我兒子看見……”
張連貴點頭去拉,誰知女人甩開他的手,側著頭,堅決不出去。許文崢嘆口氣,將破爛的上衣脫下,蓋在女人的頭上,擋住她的視線。
槍聲響起,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子彈從他的太陽穴穿入,殷紅的鮮血從另一側汩汩流出。
席先生拿過張連貴的配槍,在手中端詳著說:“許文崢勾結叛軍,行兵變逆舉,致青城軍民傷亡慘重者五萬餘人,經潛逃未遂,奪槍自裁!”言罷便扔在血泊中,濺起點點血腥。
“女人就是麻煩!”他們出了門,張連貴不屑的咒罵著,適才官兵要為許文崢的屍體拍照,被他那小妾攔下,說要再為他擦洗身子,讓他乾乾淨淨的上路。
席先生搖頭:“是個剛烈的女子啊,怕又要加上一條‘愛妾難當喪夫之痛,自殺殉情!’”
張連貴恍然大悟,跨步衝回小屋,葉珣也跑進去,就見女人倒在許文崢的身邊,手裡捏著剃鬚用的刀片,白皙如玉的手腕上一條火蛇盤亙,噴吐著火一樣的鮮血,和她鮮紅的旗袍顏色相同。
張連貴奔上前,食指探到了隱隱約約的鼻息,從門外高喊:“快,進來個人!”一面將她打橫抱起來,才發現她大腿處一股股血水往外流,怕是羊水破了。
來人被席先生攔住,他閉了眼對張連貴說:“放下她吧!”
張連貴堅持抱了她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話:“她肚子裡有老許的孩子!”
女人被張連貴抱到車上,平躺,葉珣掀開衣服,“呲啦”一聲扯下從襯衣上撕下一根布條,哆嗦著手紮在女人的滿是鮮血的皓腕上。其實席先生說得對,既然她選擇了死,為什麼還要救她,讓她帶著孩子繼續在世上受苦,像他過去的十七年,做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做一個沒爹的孩子!
葉珣將司機趕到副座上,開著車一路狂飆進城,將奄奄一息的女人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看著她被醫生送進急診室。席先生和張連貴將軍帶許文崢的屍體回去覆命,而他帶了小可和兩名副官守在醫院裡。
小可隔過急診室大門的玻璃向裡探望,但被簾子和屏風擋了,看不清楚。小可望向坐在長椅上低頭不語的葉珣:“小爺,那孩子得有幾個月了?”
葉珣搖頭,卻聽小可不住的念:“流了這麼多血,能活麼?大人都受不了,孩子怎麼辦?這些人,說死就死,怎麼不想想……”
一副沾了血的白手套砸在小可身上,葉珣怒喊:“你就不能安靜會兒!”
三個人愣了,從沒見過這樣的葉珣,眼神和聲音,都透著從裡到外的冰冷,令人畏懼。
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
已經到了下午,父親派來三四批人叫葉珣回家,無一例外被葉珣打發回去,小可從外面買了些吃的,同樣被葉珣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