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用了鎮定藥物,在病房裡沉沉的睡著,彷彿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本來就是個心智不全的小孩子呢。真這是個白白淨淨的小東西,低垂在下眼瞼上的睫絨濃密修長,微微往上翹著,很是可愛。
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一小截斷指,葉珣鬼使神差的去檢查他的雙手,細嫩的小手五指齊全,葉珣心裡慶幸,卻又隱隱有些失落。
暗笑自己糊塗,剛剛糊弄齊隊長的說辭,怎麼自己也會相信了。父親的手下這些年明察暗訪從未間斷過,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怎麼可能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生活這麼多年,更是自己送上門來躺在他的面前。可如果活著呢,也該這般大小了。
讓醫生為男孩做了全身的檢查,除了膝蓋上一小塊磕碰留下的淤青以外,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傷疤。可偏偏這麼小的孩子,卻沾染了那種東西。
“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說是葉司令的親戚,這些話是誰教你的?”葉珣喃喃的問他,又像是問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不說這些話,長谷吉一就順順當當的出城了,他也會一併被帶走,而憲兵團在抓的日本人,想必不是什麼乾淨的。
事已至此,葉珣只得將男孩抱回家去。他不是沒抱過孩子的人,許緣是他抱著長大的,可對眼前的男孩子,總有一種莫名的無措感。葉珣沒見過他笑,很安靜,不管中文日文,都吝惜說一個字。他清醒時,瞪大了眼睛觀察接近他的每一個人,像一隻受傷的小鹿,現在肯讓葉珣抱,已經讓葉珣受寵若驚了。
家裡的人見他抱個孩子回來,都感到詫異。
三太太掩著嘴調侃說:“珣兒,你兒子啊?”說完便自顧的笑起來,叫人上樓喚老爺下來看看。
“別說,還真的有些……”五太太仔細端詳著男孩,靈光一閃:“啊,眼睛,眼睛真像。”
葉珣將他放到沙發上,攔住兩位太太好奇伸過去的手:“他怕生的很。爹和二哥呢?”
“你爹在呢,琨兒剛剛還在跟你爹罵你,這會不知道去哪裡了。”三太太回答他,眼睛卻一刻不離開沙發上的男孩。伸手要摸,男孩卻瑟縮著躲開,但抬頭自嘲著笑:“還真怕生呢。”
“他們罵我什麼?”葉珣委屈道。
三太太心直口快:“說讓你去警察廳問點事,問到醫院去了,人也給弄丟了。”
葉珣無奈極了,憲兵團抓人他哪裡能攔得住,眼前這個還是他靈機一動生拉硬扯保下來的。
葉啟楠從樓上下來,果真見一家人圍著一個孩子。葉珣指了男孩解釋道:“長谷被憲兵團帶走了,我只有將他帶回家來了。”
“你這差事辦的……”葉啟楠不輕不重責怪了一句,目光已經被小孩子吸引過去,他讓兩個太太散了,別驚嚇著他。慢慢蹲下來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男孩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該不是個小啞巴?”三太太又湊回來。
“他聽不懂中文。”葉珣說。
“跟爺爺說,你叫什麼名字?”葉啟楠又問,改用嫻熟的日語。
男孩安靜了一會,終於開了口:“涉。”
葉啟楠沒聽清:“什麼,你叫‘涉’?”
葉珣看的一怔,一時竟忘了父親是日本士官學校的留學生,一口日語標準流利。
還不待男孩回答,葉琨從外面進來。男孩看到一身軍裝的葉琨,竟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葉琨說:“我是葉司令的親戚,我不是日本人,我要見葉司令!”
葉琨一驚,還不知發生了什麼。葉珣將他拉到一旁,將今天的事細細解釋。
葉啟楠攬過男孩的肩膀,指著葉琨問:“你認識他嗎?”
男孩看了眼葉琨,搖搖頭。
“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