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眼睛焦躁不安的盯著她——他害怕被米夏丟掉。可他還是忍不住要觸怒她,對她發脾氣。就像一隻死命招惹獅子的小狗,從一開始就已經輸光了,卻還虛張聲勢的呲著牙。
說他敏銳,可他總在這麼關鍵的問題上會錯意,把自己弄得可憐兮兮的,讓人都發不出脾氣來。
“冷靜好了就回家吃飯。”米夏說。
他緊繃的肩膀這才放鬆下來。
卻還不死心的接著問,“……冷靜不好呢?”
“那就吃完飯接著冷靜!”
梅伊垂著頭不說話,一直到米夏走出去很遠,才回過頭大聲的質問,“你就非要我認錯嗎?為什麼就不能聽聽我的想法?”
米夏的腳步頓了頓,終究沒有回答他。
梅伊憤恨的踢向石質的護欄。他感到難過和煩躁,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也許比雷斯說的對,對米夏而言他什麼都不是。他們之間是不平等的,米夏同情他,可她並不愛他。可是心裡又有一個清晰而溫和的聲音在反駁他,提醒她米夏為他做過的一切。
梅伊在草地上躺下,讓溫暖的陽光照遍自己的全身,就像被米夏溫柔的擁抱。
米夏是愛他的,梅伊想,這一點不需要質疑。可她愛他的方式並不是他想要的。
這真是奇怪啊,怎麼會連愛都分成這一種和那一種?明明他想要的就是米夏的愛,為什麼她給了他,他卻加倍的煩躁起來?
他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米夏跑向雷羅曼諾的場景。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裡不可遏止的暴動起來。但其實米夏已經做過選擇了不是?當雷羅曼諾向他拔刀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擋在了他面前,為保護他而反抗雷。在她的心裡,他比一百個雷羅曼諾還要重要。
為什麼他還是會感到來自雷羅曼諾的威脅?而且這威脅讓他躁動不安,彷彿不把雷挫骨揚灰的消滅掉就永遠也不能平息似的。
他沒有把米夏當一件物品。可是他確實想要把她圈在自己能守衛的領域裡,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也不希望她的眼睛和心裡有其他人的身影。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那個人進了米夏心裡,就都是他的敵人。
梅伊在陽光下閉上了眼睛。純然的黑暗讓他稍稍感到平靜。
這是黑暗裡滋生的情緒,他想,他對米夏愛裡也有這麼自私邪惡的東西。他甚至有些渴望米夏也能這麼自私邪惡的來愛他。
他不會這麼做。可只有設想這樣的結果,他才能在內心那個煩躁孤寂的龐大荒原裡感到一絲滿足和安穩。這麼久的空洞的遊蕩之後,那裡終於走進了另一個人。他是多麼想永久的困住她,讓她再也不能回到那個溫暖幸福的世界。
這樣他們就只能別無選擇的、完全徹底的擁有對方了。
是的,他就是想要完全徹底的霸佔著她。
但那個人是米夏啊,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帶著他也回到那個溫暖幸福的世界的。她不會願意被霸佔,反而想要他也被很多人環繞。梅伊難過的想。
陽光曬得面板暖洋洋的。他用熱烘烘的手心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顆心在冰冷、沉寂的跳動,無論怎麼做都暖不過來似的。
他不能這麼做,梅伊想。哪怕他對自己說一百萬次,最後也還是會忍不住的吧。
。
一整個下午米夏都在收拾屋子,直到屋裡每一個角落都纖塵不染。
她走到陽臺上望了一眼街口的拐角。
陽光下一切東西都浸染了輝煌的金色,連長長的影子也格外溫暖似的。風吹過去的時候,樹蔭搖曳的聲音就像一大片海浪。翡冷翠的傍晚悠長而寧馨,就連孩子們追逐時的叫喊聲也浸透了令人懷念的味道。
天越來越長了。離天黑還有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