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因著面前這位表裡不一的覃娘。
覃娘此時正坐在我與秦璋的對面,眼波中似含了水霧,就那麼溫溫涼涼地一眼望過來,直叫人骨頭酥軟。
“秦小爺,你這不遠千里地從瑤鎮奔波到了揚州,怕也不只是為了應承覃娘當年的一曲之邀吧?”
狐狸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上的茶盞,“確實有事相求。”
“那麼這位姑娘是?”說話間,覃娘便回眸將我從頭至腳掃了一遍。我在心底感嘆啊感嘆,這果然是個獨具慧眼的女子,竟然能夠透過我男人的表象,看出我是個女人的內在。
我輕咳一聲,乾笑道:“在下姓沈,名鳳歌。”
“不瞞覃娘說,璋此番來江南只是為了求醫。而這江湖之上除去鬼醫聞人洛,也就數著江南屠氏的醫術最為精深。前些日子璋曾聽聞覃娘與屠家有些淵源,所以這遭便想請你行個方便。”秦璋把玩著手邊的一支玉簫,神色疏淡。
覃孃的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蹙,我轉而去看秦璋,他仍然是雲淡風輕近午天的模樣。
我見此場面不禁一愣,嘖,看樣子狐狸這是抓住了別人的小辮子要來敲竹槓啊。
“秦小爺,奴家只是一介風塵女子,並不知道這江湖上的事。”覃娘鳳眸一垂,讓人看不出情緒。
我沉默是金地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誠然作一副大尾巴鷹的表情。
秦璋怡然自得地捉了我擱在石桌上的手,道:“我夫妻二人只是想求個醫罷了,並無他意。”
我的一副老心肝就在秦璋那“夫妻”二字中很是搖曳,我悽哀地看著他,他寵溺地望著我,神情甚飄渺。
覃娘輕笑一聲,抬手拂了拂耳畔的碎髮,眼底的柔情破碎一地,“原來竟是尊夫人,倒是覃娘有眼不識了。”
秦璋摩挲著我的手,我忍著渾身突起的雞皮疙瘩,做溫婉狀地聽他娓娓道來:“聽聞屠氏當家主母善妒,而二公子屠蘭司又非是她的親骨肉。只是近些年她未曾查出那孩子的生母,是以並不曾取其性命。”
覃孃的面容驀地失了血色,半晌,她才比著顫抖的指尖怨懟地瞪著秦璋,“秦小爺,我覃娘從不曾得罪與你,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璋只想請覃娘在其間牽個線,並無他求。”狐狸一番話說得彬彬有禮,我在一旁不得不點頭稱是,另求覃娘應承此事。
覃娘神色甚複雜地將我看著,大約是在思量我為何要嫁給這樣一男人,我矜持一笑,表示我其實也很無辜。
大約等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才聽得覃娘破釜沉舟地道:“三日後,青川之上,覃娘相候二位大駕。”
言罷,覃娘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我望一眼狐狸,在心中默默將他好男風的取向給坐實了。因他對如覃娘這般的女人都殊無感覺,所以我便料定他對眾女人都是殊無感覺的,真是可惜了他這副好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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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說借錢與我贖了莊莊,就果真借了。我再三思量後,終覺得此事不該由我出面,於是將狐狸推了出去,由他與老鴇交涉,以紋銀十兩將莊莊贖了回來。
秦璋去時打著個江湖郎中的招牌,痛心疾首地斷定莊莊時日無多,且患得是流行性傳染疾病。
老鴇在秦璋那副皮相的欺騙下,信以為真,慌不迭地將莊莊拱手相送。
而我得知此事時,正躺在客棧後院的藤椅上曬太陽,九寶就坐在我手邊嗑瓜子。莊莊從外面跌跌撞撞奔進來,撲在我的膝蓋上一通痛哭,幾乎哭得脫了力。秦璋言笑晏晏,將事情從頭到尾陳述一遍,卻籠統不過兩句話。
直至此時,我才斷定,狐狸此名著實是為秦璋而造。
月色清涼,溫風徐來的半夜,我拐了秦璋與我一道坐在屋頂上閒磕牙。